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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 09: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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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千金而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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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多年来,在星汉灿烂的皮黄名家系列中,孟小冬是女老生一脉的代表;她在“唱做念打”为首的唱腔方面,最能揭示余叔岩经典艺术的本色。更可贵的是,为求艺术真谛,她不惜牺牲自己大好的赚钱机会,向道至诚,为今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2 y% k0 ?, L4 i$ d4 I; y# i7 Q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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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千金而向道,必先认识“道”为何物?这就需要评判力。 ; }% X5 ~# f7 p' i2 G+ d( J8 n, _
, ~4 [, t) Y3 r Z 孟小冬评判眼光的确立,有一个合理的过程。她少年学戏的第一个师傅是仇月祥,属于从“老三派”之一张二奎传至孙菊仙的那一路,气势充沛,钢筋铁骨,保留着皮黄草创时期“时尚黄腔喊似雷”的遗风。随着艺术的逐渐成熟,剧场里的观众也从听“喊似雷”式的宣泄,逐渐懂得品咂滋味,以至于清末民初京城“无腔不谭”。从学理上分析,谭派的兴盛,还在于当时生行系统里,武生和老生的进一步分野。从张二奎到孙菊仙的这一路唱法,更适合塑造武将豪杰;而需要有书卷气的老生,也就是须生,则由谭派来演绎更为合适。孟小冬工须生,当然会倾向于老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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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B ^' x q* T1 r$ C$ |9 c 最早以谭派影响她的,应该是曾任谭鑫培的琴师的孙佐臣,当时孟小冬只有十几岁,由孙佐臣操琴辅佐。后来她拜谭派名票程君谋为师,并请他操琴,于1925年一道北上。到京以后若干年里,她在谭派系统里兼收并蓄,分别问艺于陈秀华、陈彦衡、言菊朋。她1930年代拜言菊朋时,言派已经形成,而真心爱护孟小冬的言菊朋,不教自己的特色戏,而授以谭派的基本戏《捉放宿店》等。后来,他深知自己嗓音起了变化,示范谭腔力不从心,于是支持、鼓励孟小冬去向余叔岩学习。 # q+ R. q2 x+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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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谭的艺术虽经种种个性化的演绎,但其基础是共同的,这是内行的共识。孟小冬受到正确引导,从善如流。老生艺术从谭鑫培发展到余叔岩,是一个逐渐精致化、韵味化的过程。余叔岩以自己的天赋和悟性,在孜孜不倦的苦学和继承过程中发展了谭派。以“谭余”为主流的老生艺术,由“谭”开创,由“余”完善,是经过两代人的磨洗而形成的。余叔岩恪守古法而不呆滞,摇曳生姿而不花俏,无论文戏武戏、唱腔身段,均于清丽灵动之中可见严谨法度。余派艺术之大方、周正、含蓄、适度的“中和之质”,恰与中国传统的儒家文化精神相通。因此,行内遵杨(小楼)、梅(兰芳)、余叔岩为京剧高峰时期的“三大贤”,敬奉余叔岩为老生之圭臬,有其深刻的历史文化和艺术技术方面的原因。孟小冬认识到这一点,如获仙人指路,从此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并从中得到莫大的幸福。 " F! y" O! v7 R3 z0 Q7 |+ a.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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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欲取真经,光有认识是远远不够的。她起先试图拜余的种种努力,都没有成功。其中原因很多,如余叔岩避讳女学生、不愿介入梅(兰芳)孟之间的矛盾等等。然而余叔岩的最大担心还是在艺术上:要按照自己的规格来认真教出孟小冬,那么后者必须“下挂”,也就是把以前学过的戏都“放弃”——凡是师傅没教过的,都不许拿到舞台上去;必须按照新的要求,重新学习。对于余叔岩提出的条件,许多朋友担心孟小冬要打退堂鼓。 / a' k4 W3 c5 }- r5 v"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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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为1938年,孟小冬已经名满京城。她扮相靓,嗓音亮,一“靓(亮)”遮百丑,观众趋之若鹜。青年女演员之容易走红,古今皆然。她同梅兰芳分别以乾旦坤生首席的资格合作《探母回令》(即《四郎探母》)和《梅龙镇》(即《游龙戏凤》),被视为舞台奇观,被各戏院老板争聘,并出现于达官贵人的高级堂会戏。其日进斗金,也是情理中事。据她的侄子孟俊泉告知,孟小冬当时在西单租了一个大四合院,把母亲和叔婶全家请来京城同住,三代同堂,主要靠孟小冬赚包银养家。人称“孟大小姐”的孟小冬,平时手面很宽,待人接物出手大方。然而此番,为了专心学戏,她必须在自己舞台青春期中断演出,这就意味着要失去大好的赚钱机会,那么孟家的生计以及她自己的生活方式,都会受到影响。 5 h7 G, z' u! c& G# m; x-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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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冬经过认真考虑,给余叔岩的答复是:接受条件,坚决下挂,没有批准,决不演出。如此决心和魄力,终于打动了余叔岩,于是在1938年10月间,师徒二人向祖师爷三拜九叩,履行了正式的仪式。 3 ` L; d- E) o2 L1 }8 {) `2 g
3 Y( Y0 `4 ^) Y5 j0 e: U 以后的事态发展,就如许多文字和口耳相传的故事一样,孟在余府潜心学了五年。她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学得很慢,很扎实,沉醉其间。余叔岩每天要抽完鸦片才有精神,因此孟小冬为了学戏往往要“耗”到后半夜。晚年的余叔岩经常罹病,孟小冬侍奉汤药,不离左右。学一出戏往往要花一个月乃至几个月,经师傅验收通过,才拿出去见观众,因此她每年演出很少。不过,她每演必轰动,“冬皇”的名声就这样传了出去。余派艺术的影响主要在知识分子中,新闻界为孟小冬推波助澜。天津《天风报》主编沙大风,自喻“置身乎名利之外,为学于荀孟之间”,以孟小冬与旦行荀慧生的地位并列。他还在《天津商报》副刊开辟“孟话”专栏,追逐“冬皇”孟小冬行状,口称“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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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余叔岩逝世后,梨园同仁把孟小冬当作余派艺术的活标本、学习余派的活渠道。1947年的“杜(月笙)寿”祝贺演出,最后两天由孟小冬以大轴出演《搜孤救孤》,马连良、谭富英、杨宝森、李少春均在侧幕悉心观摩,从中揣摩余叔岩晚年的艺术思想。此刻,上海滩万人空巷,在家里聆听电台转播;而未能回到家里的戏迷则驻足街肆,聆听商店收音机的实况放送。此后,《搜孤救孤》中的“娘子不必”“白虎大堂”等唱段,流行街头,以能为贵。余生也晚,五十年代开始记事时,犹听长者津津乐道。今天,孟小冬传承的余派艺术不仅流播在大陆的舞台上,而且在港台,在欧美,在日本,这是华人京剧票房里的最流行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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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遍览艺坛大千世界,向道之诚如孟小冬者,能有几人?人生就像白驹过隙,如今百年回顾:孟小冬失去的是生前一时的功利,而赢得了身后不朽的英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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