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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杨派的“世态炎凉”》中,综述了杨宝森艺术的形成,和不同时期杨派艺术的境遇。此篇则就杨派传承和发展中常被谈论的几个问题,谈谈我个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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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简要介绍一下杨派的主要传承。通常被分为“老杨派”和“新杨派”两个分支。所谓“老杨派”是指一些比较恪守杨宝森声腔表演风格和韵味的演员,代表人物是程正泰、汪正华、梁庆云等,他们唱、做规矩、台风严谨,严格按杨的路子表演,比较忠实的体现杨宝森的艺术风范;而“新杨派”是指一些运用了杨派的基本方法,同时融会其他流派特点,着重于创新的演员。代表人物有马长礼、李鸣盛等,他们并不完全遵循杨派技法,而是在其风格一致中寻求创造和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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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介绍,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老杨派”保守,“新杨派”革新。从而就会下一个简单的结论:后者要优于前者,推进和发展了杨派艺术。这也是我想谈的第一个问题,真的是这样吗?我持否定的观点。我认为,“老杨派”和“新杨派”是继承中必然产生的分化,是不同方式和理解的传承和发展,对杨派艺术都是有益的,并没有优劣的可比性。既然杨宝森的艺术最终成为了一个流派之源,那么杨的表演必定是有很高水平、有典范作用的。忠实的效法杨的表演,力求形神兼备,何错之有呢?同样,根据自身条件,以杨派作为塑造角色的方法,结合个性化的发挥及借鉴别的流派之长处,如果运用得当,又有何不可呢?说到底,“老杨派”和“新杨派”的区别是“以杨为体”和“以杨为用”的区别,它们不但不是对杨派的割裂和矛盾,反而恰恰是对杨派艺术丰富性、多元化发展的证明。进一步说,如果“老杨派”是一味死学,东施效颦。那才是真正的保守,才是艺术的低劣。但并不是这样的,以汪正华为例,他学杨(尤其是盛年时期)几乎达到了惟妙惟肖的境界,但他自行设计演出的《梅妃》、《满江红》、《宋江题诗》等新剧,戏迷不但肯定这些戏,而且认为是标准的杨腔杨韵。这不正是对杨派艺术最好的发展和扩充么?同样,如果“新杨派”刻意求变,失其法度。那才是真正的糟改,也是艺术的低劣。事实上,无论是马长礼还是李鸣盛等诸位名家,他们表演起杨派剧目都是很讲究的。如像李鸣盛擅长演《三家店》,和杨宝森曾演出的《秦琼》有所区别,但听上去却都是明显的杨派风格。这不也正是对杨派艺术最好的发展和扩充么?因此,两种继承有着殊途同归之效,正是“派有其流,各取其道”的体现。以此类推,在流派的艺术传承上,只强制、只热捧某一种继承方式,让流派单调发展、失之平衡,其后果必然是使其艺术被凝化或异化。想想目前很多流派,有的我们已听不到原汁原味,有的我们只能看到固步不前,正是这样造成的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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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2 x4 l: x. {+ R 提到“老杨派”和“新杨派”,还有另一种误解,就是“老杨派”调门低,“新杨派”调门高。也就是说,“新杨派”就是亮嗓子杨派。这还源自另一个误解,因为杨派是从余派演化出来的,一些人谈到余、杨的区别时,就会说余派唱得清亮,而杨派调门较低。这当然是个差别,但这是很表层的,绝不是两派的真正区别。杨宝森潜心学余,以余派传人自居,后因其嗓音倒仓无法恢复,不得已而穷极求变,形成自己一套唱法,在余的基础上有所创新。但,如果简单的把调门的高低、嗓音的亮哑来判定这两个流派,显然是肤浅的。若如此,余叔岩1932年及1939年的数个唱段调门也很低,音色也较黯哑,难道成了“杨派”吗?同理,“老杨派”和“新杨派”也是不能以调门和音色来划分的,虽然确有差别。/ ~% A5 c; A, M& [# n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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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派艺术对老生行的影响很大,学杨的人也很多。目前活跃于舞台上的老生,大部分都是杨派演员。对于怎样学习和欣赏杨派,专家们已经谈得很多了。我有几点个人体会,觉得经常会被忽略掉,很少见到正式谈及,所以借此强调出来:一是学杨派还是应当以余派打根基,而且最好不要一开始就去模仿杨宝森后期的声腔特点。不仅是杨派,其他亦然;其二,杨宝森的静场录音和实况录音,声腔劲头差别较大(杨宝忠的琴更为明显)。以《洪羊洞》“自那日朝罢归”一段为例,几乎听来是两个情绪。我觉得,好演员都是为舞台而生的,在台上演出时更易兴奋,发挥更为淋漓。与台下观众彩声呼应,这才是舞台艺术应有的魅力,因此听实况录音常常会有很过瘾的感觉。但是,对于初学者,我仍认为静场录音更可为范。等到声腔已掌握熟练,唱得比较规矩时再参考实况录音,体会杨氏的舞台发挥为宜;其三,杨派表演上的书卷气和悲剧感,是杨派艺术很重要的气质。唱得再好,如果缺乏这两种气质,仍不免使艺术质感大打折扣。杨宝森本人的气质和他的修养与经历密不可分,是无法复制的。但习杨派者仍可潜心体会,把它们很好的表达出来。所以,学杨是不能忽视内在修炼的。否则,很难把舞台上那些角色内心的情感准确表达出来。因为杨派的表演比较肃穆内敛,并不是外在张扬的;第四,一般我们谈得更多的是杨派唱腔的“韵味”,很少重视它的“气势”,这样很容易把杨派越唱越“温”、越唱越“弱”。其实,杨宝森苦心多年练就一条功夫嗓,在表达角色情感时气力充沛,嗓音极具穿透力,声震耳鼓。这种气势很好的弥补了高音、立音的不足,使声腔达到一定程度的美感平衡,从而保持了谭(鑫培)、余(叔岩)艺术上的中正风格。: K' V6 U' F+ e& |& \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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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想再谈几句所谓的“杨派胡琴”。对于杨宝忠的胡琴一直有所争议,有的说它高超绝妙,有的说它喧宾夺主。虽说见人见智,但我仍要提出两个观点:一、演奏是否“花哨”只能说明技巧水平,并不能说明艺术水平。不能因杨宝忠的琴“花哨”、“火爆”,就说它好或不好。关键要看它是不是最终方便演员的演唱,是不是起到了应有的伴奏和润染作用。如果是,就是“好胡琴”!反之,就不是。而且这个问题还要具体场次、具体唱段具体分析。二、在谈论杨宝忠的胡琴时,我们不能忽略杨宝森的唱(主要是他的音质音色)。比如,当杨宝忠给马连良伴奏时,是不是也用同样方式呢?进而可以讨论,是不是一位亮嗓子杨派演员演唱,也适合用杨宝忠为杨宝森伴奏的方式呢?另外,我们更不要忽略的是杭子和的鼓,在其中所起到的重要控制作用,如果没有这样的鼓佬,是否杨宝忠的琴会是令一个效果呢?这些我都不做结论,只提出观点,希望启发爱好者共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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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篇文章,粗略地谈论了一些杨派艺术的问题和我自己很不成熟的意见。谨此向“依然孤独”的杨宝森先生致敬,为百年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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