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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初知道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是在小学的时候,我接触的最早的一批古典音乐作品里,就有他的《花之圆舞曲》,选自芭蕾舞剧《胡桃夹子》配乐。那流畅而有一种特殊韵味的旋律一下子把我吸引住了。后来,成了古典乐迷,老柴的作品听多了,其他大师的作品也听得不少,有很多还在乐队里演奏过,但是老柴的作品总有一种特殊的味道,特别能够跟我的心灵直接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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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知道,这种特殊的味道,来自老柴敏感脆弱而有点神经质的个性,来自植根于他内心深处的对俄罗斯民族的热爱,来自他对文学、哲学等人文社会科学广泛的关心,根本上来自在他身上表现得特别明显的斯拉夫民族的深沉、忧郁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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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柴的作品,旋律是特别的动人,特别是他的大作品中的那些慢乐章的主题,第一乐章中的第二主题,或者是舞剧配乐中的那些慢的乐段的主题,甚至只是一个小小的动机。他的这些旋律,非常简单,但是听起来非常接近人声,极其富有歌唱性,而且总能彻入我的灵魂深处,让我有一点揪心的感觉,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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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l J! c" G 他的第四交响曲的第一乐章那个著名的第二主题,描绘了一个梦想中的舞会场景,大提琴琴弦上流淌出的三拍子旋律,后来又转到单簧管上,听来都一样的舒缓,平静,亲切,以至于这个梦幻的情景即将在一个渐强过后被粗暴的第一主题所取代的时候,很让我恋恋不舍。第二乐章的主题,用单簧管来表现也恰倒好处,有一种无助、凄婉的感觉。 f4 _5 J' a' g( w* Y
( M7 v! q4 E! u! o 第五交响曲的第二乐章是更成功的一部作品。开头那低音弦乐器营造的气氛,总能让我很快从第一乐章激烈的戏剧性冲突中走出来,等待着圆号用那浑厚而蒙着一层面纱的音色,奏出那个主题,仿佛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用很缓慢而低沉的语调在“朝花夕拾”。这个主题在大提琴上复述时,圆号的衬腔和单簧管那发脆的高音,一起将乐曲推向一个小高潮,乐队的全奏。每次听这一段,我都感觉身上的血液往头顶涌,肩膀发麻,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心头会隐隐作痛。音乐的美,它给我的感受,用贫乏的文字来描述,实在是无能为力了。0 {* }+ X6 K4 y' E
老柴最让人伤心的旋律,在我看来是第六交响曲的第二主题。当全乐队渐轻,中提琴充满期望地逐渐爬向高音区而后停下来,动人的下行音阶裹着满满的忧伤和温情,以及对幸福的幻想,倾泻而出。这股有着丰富感情内涵的潮水一下子将我包围,心都收紧了。一个很简单的五声音阶,由带弱音器的小提琴和大提琴奏出,居然就由这么大的感染力,让人不得不感叹老柴的魔力啊!1 I y6 \- f$ ^& {
# Z' t6 R6 C3 \ 至于最后乐章,不用说,是表现彻底的绝望的最佳典范了。弦乐凝重的和声,没有低音声部陪衬的小提琴,在高音区的嘶哑的喊叫,挣扎,简直能让我心碎!乐曲最后在低音弦乐器沉重的长音和四声拨弦中,悄悄地结束了,就像生命的火焰渐渐暗下去,最后熄灭于一片无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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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耳熟能详的《天鹅湖》中的那段爱情双人舞,也是我非常喜欢听的。老柴的凄婉在这段中尤其突出。小提琴在高音区的歌唱,无论怎么美丽高贵,骨子里总少不了那老柴招牌式的感情。大提琴的浑厚深沉的呼应就更不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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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i# A, B; L% c 柴可夫斯基的两部弦乐队作品,《弦乐小夜曲》和《佛罗伦萨的回忆》,以前没怎么注意。经过今年寒假我们交大学生交响乐队排练,才发觉它们,尤其是其中的慢乐章,简直可以用至纯至美来形容。《佛罗伦萨的回忆》的第二乐章,在弦乐拨弦的背景下,由小提琴首先奏出的主题每次都能把我整个人都提起来,像天堂的方向伸展。在大提琴上的复述又好象把我横向扩张开去,胸口尤其觉得舒展。觉得好象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周围也没有了其它东西,人像完全腾空了一样,就想飞到天上去。听完后仔细想想,不过是很平稳的进行,节奏也很普通,配器更谈不上独具匠心,但是在柴可夫斯基手里就是这样动人!0 n+ A8 H# r. q# S+ g
! p& O. V: e: { c% O+ L 弦乐小夜曲的第三乐章,在排练的时候我拉的是二提琴,没有机会让旋律直接从我的琴弦上流淌出来,但是第一提琴和大提琴对奏出的旋律还是让我几乎掉眼泪。美得让人伤心欲绝!简单得像音阶一样,进行中也只是作了模进,却能始终让我沉浸在感动之中。: g0 |3 |8 {0 m- y7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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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怪,我没有经历过多少真正让我刻骨铭心的悲痛,但是老柴的音乐去常常能给我带来我从未体验过的情感,并不来源于我的阅历。有时候听老柴的音乐真能有痛不欲生的感觉,我想这就是老柴在他悲剧性的一生中最经常体验到的一种情感吧。一个作曲家能让他的听众感受到和他自己所体验到的一样的情感,并且程度上可以比较接近,就是非常成功了。- n) F+ m Q5 w% V
8 _) ]7 H6 W/ b4 L4 T 柴可夫斯基是个非常全面的作曲家,作品覆盖了古典音乐各个主要的体裁,所表达的情感也是非常多缘化的。雄壮坚定如《第五交响曲》的末乐章,幽默清新如《胡桃夹子》中的那些特性舞曲,幽雅凄婉如《天鹅湖》中的双人舞,悲痛绝望如《第六交响曲》的末乐章。但是最能触动我灵魂的,自始至终就是他的那些慢乐章的主题。老柴独特的语言最明显地体现在这些简单却动人的旋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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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如果没有办法真正理解这些旋律,也就没有办法理解柴可夫斯基。这样的旋律,只有在俄罗斯,在柴可夫斯基这样一个特定的人身上,经历了像他那当年就结束的婚姻一样悲惨的遭遇之后才能产生。所有的音乐家当中,老柴最能跟我作知心的,深入的交流。这就是我每学期带到学校寝室里的为数不多的CD中必定有老柴的小提琴协奏曲、钢琴协奏曲、三部交响曲、两部弦乐队作品的原因。我可以一个礼拜不听其他作曲家的作品,但还真是几乎从来没有一个礼拜离开过柴可夫斯基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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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w1 K4 i$ h3 E1 Y3 j# Z 我爱听柴可夫斯基,和爱听莫扎特的原因是根本不同的。但是老柴的作品不能多听,短时间内听得太多,情绪会受影响,人也受不了。我尝试过连续听他的三部交响曲,结果听完后觉得非常累。我想,真正的艺术应该不是取悦于人的,应该是发人深思的,应该是能让人掉眼泪而不是傻笑的。真正的音乐未必要悦耳,但是一定要能够彻入人的灵魂深处,能与听众作心灵的交流,能够在不自觉中达到净化和升华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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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t$ f( a- s. h5 ]) w 我愿老柴伴我走过一生,不断地用他的音乐来滋润我,营养我,鼓励我,净化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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