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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iceinsummer

天裂九世纪——大唐帝国的衰亡·王者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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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21:28: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李绛这一招够狠(2)- P9 j; Z6 G: K! V
    ; d7 i& r% \5 ~' N, F
  元和五年的短暂失败并没有把宪宗变成第二个德宗,也并未让他从此一蹶不振。在暂时沉寂的两年中,宪宗李纯一直在等待机会、积蓄力量。: a5 }2 X5 }3 p/ o4 a2 m
  元和七年七月,魏博节度使田季安精神失常,任意杀戮,导致军政废乱,其妻元氏召集诸将废掉了田季安,立年仅十一岁的儿子田怀谏为副使,接管军政;随后又命深得人心的大将田兴担任步射都知兵马使,辅佐田怀谏。
) L7 r' F! B! N3 @& i  八月十二日,田季安死。消息传到长安,宪宗意识到新的机会出现了,立刻命左龙武将军薛平为郑滑(治所在滑州,今河南滑县)节度使,准备借此控制魏博,随后召集宰相讨论魏博问题。李吉甫料定宪宗意在用兵,遂力主兴兵讨伐。" n0 n+ [: K& C: u
  可李绛却认为魏博不必用兵,会自动归顺朝廷。
, c5 _  C2 K! q  李吉甫随即陈述了一大堆不能不用兵的理由,宪宗听完说:“朕的意思也是这样。”6 J9 T; [# F4 Y) M) i: `/ b
  就在这个时候,李绛提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方案。
0 e  v, M7 B8 }5 V# @/ J" f7 w  他说:“臣观察两河藩镇,其驭将之策历来是分散兵权,使诸将势均力敌、相互制约;加之刑罚严苛,所以诸将互相猜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此法虽善,但必须有一严明主帅,局面方可控制,而今田怀谏只是一乳臭小儿,军府大权必定人人觊觎,诸将权力不均,必起内讧。其往日分兵之策,恰成今日祸乱之源!田氏若非遭人屠戮,亦必为人所囚,何须朝廷出兵?再者,部将弑主自代,最为诸藩所恶,自代之将若不依附朝廷以求存,必为相邻诸藩碾为齑粉。故臣以为不必用兵,可坐待魏博自归。陛下只须按兵养威,届时抓住时机,以爵禄厚赏自代之将。两河藩镇闻之,定恐其麾下之将争相效法以换取朝廷赏赐,必皆恐惧,因此惟有归顺朝廷一途。此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也!”
5 K7 w3 q/ X8 x# f9 ^  很显然,这是一个离间计。
9 G" u+ O# |# l* U+ w! i. z- g* g6 j- A6 {& r  宪宗茅塞顿开,决定依计而行。& \0 d- `1 F" T  }0 ~$ q5 P
  5 Z1 W5 @6 H& `1 z/ E- o4 }' I. `
  不出李绛所料,田怀谏因年幼无知,军政大权落入家僮蒋士则之手。蒋士则小人得志,全凭个人好恶,肆意任免诸将,终于触犯了众怒。诸将遂拥立田兴为留后,杀了蒋士则,将田怀谏迁出帅府。( n1 w* U" A8 p" a
  十月,在李绛的一再坚持和催促下,宪宗发布了一项让河北诸藩目瞪口呆的诏命——任田兴为魏博节度使。- ]( F" Z) b$ U, t
  消息传来,原本心中惴惴的田兴简直可以说受宠若惊。历来自立为留后的藩将运气最好的也不过是被朝廷追认而已。田兴万万没有料到,宪宗皇帝此番出手竟然如此阔绰,让他一步到位成了节度使!
7 x6 O+ P# t( L- S9 G  拜受诏命的那一刻,田兴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士兵们则欢声雷动。
  Q7 [6 B# u  k! u) T( ^  数日后,李绛进一步向宪宗提出:“魏博五十余年不沾皇化,一旦举六州之地来归,形同剜河朔之腹心、倾叛乱之巢穴,如果不给予超乎其所望的重赏,则无以收拾其军心、离间其四邻。请发内库钱一百五十万缗赐之!”
3 g) F. x7 Z% R5 B  李绛这一招实在有够狠。$ l. G! L0 z6 Y$ X
  狠得让已经好一段时间丧失了发言权的宦官们忍不住跳了起来,纷纷对皇帝说:“给得太多了!其他藩镇要是都学他们,还拿什么给?!”
+ q7 x* `5 w1 Z9 W  宪宗也心疼了。. Q# q; V% l/ e6 u9 J
  中央辛辛苦苦攒这么一点钱,就这样撒给河朔的那些骄兵悍将?!: T/ Z* i$ W' c  t2 F
  天子思前想后,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x! k- v; D, {. L6 E9 N6 `
  可是李绛又发话了:“陛下为何爱惜小财而无视大计?这点钱买的是一镇的人心啊!钱用完了还会来,机会一失就追不回了。假如国家派十五万人去打魏博六州,一年收复,所花的钱又何止一百五十万缗?!”
9 x) k* `5 q6 p; |: H  天子一咬牙、一跺脚:“朕省吃俭用攒这些钱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平定天下!该花的时候不花,白白堆在府库里也没用!”/ O. _' ]2 @0 G! O& @' L
  天子豁出去了。1 R% W: [+ P: i9 ]' j; Q# ^8 w9 T: i
  在一百五十万缗之外,天子又无比豪迈地给魏博百姓免除了一年的赋税和徭役。9 m" K; ^" v- s& w
  元和七年(公元812年)十一月初六,朝廷使臣前来宣慰的这一天,成了魏博军民的一个盛大节日。宣慰仪式上,有几个人站在欢腾喧闹的人群中,呆呆地看了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话:“硬是不从朝廷,看来也没啥好处。”% w7 x8 t) {+ s+ v* I
  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咱还不如从了!
' t3 S4 K' N9 A& _0 X  他们是相邻藩镇派来的使节。2 }3 g0 F! t  X1 c1 ^/ f
  / Q5 B# y; R/ n% |: v5 Z' K: u- ^1 H
  魏博正式归顺了。5 _1 c& N% w5 t+ j: |5 s# _0 I# T! f
  田兴主动上表,奏请朝廷任命各级官员,并从此在全境奉行朝廷法令、缴纳各项赋税。
# y+ t! r( p8 `9 U2 a6 ~5 G  成德、淄清等镇的节度使们都傻眼了,也慌了神了,频频派人前来,使尽浑身解数离间田兴。可田兴自始至终不为所动。4 M9 ?1 e$ |; t; c
  田兴当然不会动。
0 S" u3 ?$ Q  I7 ]1 ?' J  他恨不得剖开胸膛给诸藩瞧瞧,眼下他胸腔里头砰砰跳动的东西不是别的——
2 F) b/ H2 R$ q( o& q7 J- X  那是一颗活脱脱红彤彤热滚滚的李唐心啊!
6 {% i$ ?' `4 g. ]  + S* v3 Z$ i* K
  淄清节度使李师道眼下也恨不得把田兴开膛破肚,把他的心肝炒来吃了。他义愤填膺地派人去跟宣武(治所在汴州,今河南开封市)节度使韩弘说:“我们和田氏约定了世世代代的攻守同盟,现在这小子居然把咱两河藩镇都给卖了,你也痛恨吧?我正打算联合成德去讨伐他。”
; Y2 I  }; `6 {7 s, n- \  韩弘回信说:“我不知道那么多,我只知道奉朝廷之命行事,你的军队要是一过黄河,我立马派兵把你的曹州(今山东定陶县)给占了。”( M1 G- q) y9 w7 b3 R% V
  李师道沉默了。2 E( p( ]5 G# v0 Q, g# o9 X
  此后一点动静也没有。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21:30:17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震惊朝野的恐怖行动(1)
( S$ @' [  {; H# m# k% q+ F3 M  / V( \" C+ O6 }$ _' X
  元和八年(公元813年)二月七日,朝廷赐田兴名“弘正”。/ s. A2 P* S/ [2 a
  浩荡皇恩一次次沐浴成德,把田兴一次次感动得热泪盈眶,也把两河诸藩搞得一次次怒火中烧。- y. v! |- O, p/ n9 x% W
  可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P9 L$ F7 A9 u% h3 J* a
  五月,宪宗征召西川节度使武元衡入朝为相。除此之外,这一年好象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到了岁末的某一天,宪宗李纯忽然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口吻跟宰相李绛说了一句话,却让人感到有点不大对头。
; M) N7 {$ L) w) w6 M. z# K& l2 u0 M' S  宪宗问:“最近有人说外面结党之风很盛,是怎么回事?”  l# R+ N  d8 j) H
  从天子李纯这句貌似漫不经心的话里头,我们起码可以读出这么几层潜在的信息:一、你李绛在收服成德这件事情上表现得太过聪明了,抢了朕的风头;二、你们这帮文臣宰相要是一直表现得这么强势,朕恐怕就有大权旁落的危险;三、鉴于上述原因,朕就不得不考虑起用其他力量来制约你们。
8 [) @- o! [  I7 z! \6 P  我们不知道李绛听到这句话以后,是否能清楚地意识到天子内心的隐密想法,但从他当时的回答以及不久之后便主动辞职的做法来看,他应该是能猜出几分的。包括天子心目中准备再度起用的制约文臣的那种力量,李绛其实也很清楚——除了宦官,没有别的。5 [+ C) l3 Z# b. ~
  但是,不管天子在想些什么或企图做些什么,李绛那天还是直言不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自古人君最讨厌的事,莫过于人臣结党,所以小人要陷害君子,必定说他们结党。‘结党’听起来令人厌恶,可追究起来却往往无凭无据。东汉末年,凡天下贤人君子,都被宦官称为‘朋党’而遭到禁锢,政治权利被剥夺,最终导致国家的覆亡。这是小人打击君子的惯用武器,请陛下明察!君子本来就是要跟君子合作,难道一定要跟小人合作,才叫不‘结党’?!”
. H% E) m" a0 r% F; }  李绛在随后的日子里屡屡以足疾为由上表请辞,宪宗李纯正中下怀,于元和九年(公元814年)正月罢免了他的宰相之职,任其为礼部尚书。4 H$ {; z/ r# m9 w4 u; V( {# X
  第二天,几年前被李绛贬出朝廷担任淮南监军的吐突承璀就堂而皇之地回到了长安,被宪宗任命为左神策中尉,再度执掌禁军兵权。
$ m# o( n6 T% r+ p$ k6 u6 f. w  朝中各种政治势力的此消彼长也许只是宪宗李纯施展帝王术的必然结果,并不能做为皇帝昏庸或朝政黑暗的证明,也不能阻挡即将到来的“元和中兴”。但是,无庸讳言,在中国历史上,历代王朝的中枢政治如果表现得清明高效,那必定是足智多谋的文臣与善于纳谏的皇帝通力合作的结果;而中枢政治的糜烂,几乎很多情况下都是出于阉宦的恃宠弄权和天子的用人不当。在宪宗李纯十五年的帝王生涯中,他基本上是用前半段实践了前者,因此得以收获“元和中兴”的果实;又用后半段实践了后者,以至于最终命丧宦官之手。% I& o. l/ W5 X- {$ O2 r+ Z' p2 @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莫大的遗憾。3 D" K* \' W0 s& u8 J
  如果再结合宪宗之后历任大唐天子被宦官玩弄于股掌的事实和遭遇来看,宪宗后半期的贬抑文臣重用宦官,则不但是令人扼腕的,甚至可以说是令人愤怒的。  J( M2 j( |5 w0 N3 n! d
  
. T0 k& t, ^% H# {( I7 g: c, K  元和九年闰八月十二日,淮西节度使吴少阳卒,他的儿子吴元济秘不发丧,接管了军政大权。宰相李吉甫向宪宗进言:“淮西不像河北,四周没有援兵,朝廷用以防备淮西的常驻部队有几十万人,国家的人、财、物力都无法再维持,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v3 S# P" ], w1 D1 `  [& v" g* {
  宪宗也意识到收拾淮西的时机已经成熟。十月,朝廷任命严绶为申、光、蔡招抚使,指挥诸道军队会攻淮西。吴元济放任军队四处掳掠,兵锋逼近洛阳郊外。
0 K2 q2 V0 {" R: m1 m1 v+ b: S% F  元和十年(公元815年)正月,宪宗下诏削去吴元济的官爵,命令宣武等十六道兵马共同讨伐。吴元济一边出兵抵御,一边遣使向成德的王承宗和淄青的李师道求救。王承宗和李师道上书请求赦免吴元济,遭到宪宗的断然拒绝。李师道遂命部将率兵两千,名义上是协助朝廷攻打淮西,事实上是去增援吴元济。
; l* V; \) {% m  李师道很清楚唇亡齿寒的道理,不愿坐视朝廷平灭淮西,可又想保存实力,不想拿老本去帮吴元济拼命。他平日重金豢养了一帮死士,见主公踌躇,就向他献计:“打仗最急需的,莫过于粮食和物资储备。眼下朝廷的江、淮赋税都储存在河阴仓(今河南郑州市西北桃花峪),请让我们秘密前往,将其付之一炬,并招募一批人潜入东都洛阳,在闹市中抢劫商家财物、焚烧宫殿。这样一来,朝廷未及平灭淮西,就要先解救自己的心腹之患,这也算是支援吴元济的一个策略。”
. T! K# l' G7 ^  i# {  这一年四月十日深夜,河阴转运院遭到一伙身份不明的歹徒攻击,守卫十余人被杀,院中积存的钱三十余万贯、帛三十多万匹、谷子三万多斛全部被焚毁。与此同时,各地还纷纷发生抢劫案件,搞得人心惶惶,多数大臣立即上奏皇帝请求罢兵,宪宗坚决不同意。1 Z4 ]# v7 Z/ r6 h
  战争仍在进行。朝廷方面由于参战部队来自四方,番号错杂、协调困难,所以一直没有取得多大进展。五月,宪宗命御史中丞裴度前去慰劳军队,并观察前线战况。裴度回朝后向皇帝表示,局势仍然对朝廷有利,平定吴元济只是时间问题。宪宗大为振奋。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21:32:57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震惊朝野的恐怖行动(2)
: A: ]2 f$ Z4 o2 v* M  P# L' Q4 }$ p, b    * [, W  N' }0 s; q% t/ Z
  宰相李吉甫在去年十月朝廷对淮西开战不久就病逝了,此后宪宗便把用兵事宜全部交由宰相武元衡负责。武元衡是坚定的主战派,自然遭到两河藩镇的痛恨。王承宗遣使入朝替吴元济游说,武元衡将使者轰出了中书省。王承宗恼羞成怒,一再上书诋毁武元衡。* u; [" M/ j, G
  这一年六月三日,一个与平常并无不同的夏日清晨,天还没有亮透,武元衡就已经行色匆忙地走在上朝的路上。% K3 Z" C4 s  d! y- C
  前线战事正酣,事务异常繁忙,所以武元衡每天都是早出晚归。0 {+ v9 c* }. @
  此刻他脑中还在想着昨日未处理完的一批紧急公文。
# G! a- `6 G/ U, Y, |: R  武元衡万万没有料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杀身之祸会在这个寂静的早晨悄然降临。3 S5 n4 g0 v2 j" h( p
  一行人刚刚走到靖安坊的东门,前方的薄雾中就闪出了几个诡异的身影。
6 e! z8 X$ j- q% S, w3 w% @  那是刺客。
5 Z8 ?: _( T4 r* Q  T2 d6 f% q5 V  Y  刺客的身手异常矫健,一瞬间就冲到了武元衡的坐骑前,宰相的侍从们一惊而散。还没等武元衡反应过来,刺客已经出手。
0 [7 a3 A0 B1 u5 k  武元衡的首级瞬间飞离了自己的肩膀。
% [) @( e9 k4 Q  l7 Q' L# z  片刻之后,同一伙刺客又在通化坊刺杀了另一位主战派大臣、御史中丞裴度。
  r4 E4 M7 W; D7 C# |: x  裴度掉进路边的阴沟里,所幸头戴的毡帽极厚,并没有死。侍从王义一边死死抱住刺客,一边大声呼救。刺客索性砍断王义的手臂扬长而去。4 z) M3 z7 C4 b0 N5 K
  这场突如其来的恐怖行动震惊了整座长安城。
6 O+ G. z) _( m  X! [8 V3 Z* w  居然有人敢在京畿重地、在天子的眼皮底下砍了当朝宰相的首级,还砍伤了另一位大臣,这简直让长安的士民们做梦都想不到!
" H& t! D+ l2 P5 {) S" _  天子暴怒,下令宰相出入皆由金吾卫骑兵保护,而且要求卫兵箭上弦、刀出鞘,同时命令各坊大门加派岗哨,严密盘查过往行人。% h% T/ [: D0 h
  首善之区陷入一片莫名的恐怖中。朝臣们天亮之前都不敢上朝,以至于宪宗李纯好多天上早朝时,在金銮殿上坐等了很久,文武百官还是不能到齐。
" e$ V0 T" S: v, N$ T: K2 j  几天后,让长安士民们更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刺客居然致信给负责抓捕的金吾卫和长安府、县两级衙门,说:“谁先急着抓我,我就先杀谁!”% m8 P% d, {0 D* m* H
  而真正让人大感意外的还不止是这伙刺客的胆识之壮和态度之狂,而是官府的胆识和态度。4 J1 i' ]- a3 G% R
  自从接到恐吓信后,各级负责抓捕的衙门就开始了一场缉拿凶手的比赛——比比看谁的动作更慢。
5 g( P0 q' y( I6 K; `  因为大家都怕掉脑袋。% V; \% H; O' P
  官员们也是人啊,而且是人上人!所以比一般人更害怕掉脑袋。
+ [% I8 Z5 @2 a$ d/ T  k: ]$ A9 `  Z' i  百姓们无语了。2 l$ g% c0 v/ ^$ _- n; Q- j; t/ M
  纳税人一年到头缴那么多钱,养活的就是这么一帮人,还能让大伙说什么?!
' W0 i" [  G% P3 j3 I  文武百官中只有一个人忍无可忍地跳了起来。他叫许孟容,时任兵部侍郎。他跑到皇上面前说:“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宰相横尸路旁而抓不到凶手的,这是朝廷的耻辱!”3 H3 {) L8 A: J5 t0 ?; a9 ~- @2 y- U
  说完,泪如雨下。
; K. m+ _7 X5 U* Y- u  许孟容回到中书省,擦干眼泪,又上了道奏书:“请起用裴中丞为宰相,大规模搜捕凶犯,务必挖出他们的主谋。”& N1 H+ X* N" a0 F5 X3 G
  满朝文武、衮衮诸公,总算有一个人说了人话、办了人事。
! a" D$ y8 ^/ B1 Q3 j$ M  六月初八,宪宗下诏,命令京师内外全力搜捕,抓到凶手者赏钱一万贯、官五品;胆敢窝藏的,满门抄斩。诏书一下,京师的官员们才动了起来,在全城范围内展开了地毯式搜索,连公卿家里的夹墙、阁楼都没有放过。% s' {# q; b8 E/ S* d
  然而,几天前还致信问候各级官府的那伙刺客却仿佛人间蒸发了。
6 m5 x9 L: D8 q+ {: [% A1 @& y  长安被翻了个底朝天,凶手依然逍遥法外。2 g( P) z! R, t, L7 \6 |
  六月初十,有人状告成德军进奏院(成德镇驻京办)的几名士兵形迹可疑。当天,八名成德士兵被捕,朝廷命京兆尹和监察御史会审。六月二十三日,天子亲自提供王承宗的罪证,把他诋毁武元衡的那些奏书全都公诸于众,于是此案遂定。4 T7 S2 P: F' e! v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长安士民们无不拍手称快。
. W: @) V$ }9 e! a1 S  
! I* j8 ~. {) U  可是,真相真的大白了吗?
, p! a( \$ [! m' ^! U$ {- g5 U  此时此刻,淄青节度使李师道正在他的帅府里一边举办庆功宴,一边笑得合不拢嘴。8 D( l  R$ j# c2 G" {7 x4 X! @
  有几个人坐在他身边。
1 k, G7 Z1 p, b* `3 i9 T  他们刚刚从长安秘密潜回淄青。
# B& N) J1 e: m& h  而且他们还给李师道带回了一样东西——一颗血肉模糊、业已腐烂的人头。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21:33:26 | 显示全部楼层
     九 李愬雪夜袭蔡州8 {7 p  X0 C& p  ]
  
" z1 Z4 o  T: M7 a5 _  h! {1 {  在裴度养伤的二十多天里,宪宗派驻重兵在他的府第日夜守卫,并多次派宦官前去慰问。有人劝皇帝把裴度罢官,籍此安抚王承宗和李师道。宪宗勃然大怒:“如果免了裴度的官,等于使奸人的计策成功,朝廷将再也没有法律!我用一个裴度,足以打败两个敌人。”, O0 g1 y8 b4 z4 s0 r( N
  六月二十五日,宪宗任命裴度为宰相,继续挑起平定淮西的重担。
$ I6 W8 h/ U: N! I6 m* J/ T! u  裴度对宪宗说:“淮西是朝廷的心腹之疾,不能不除;而且朝廷既已出兵,两河藩镇都在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以决定他们的下一步行动,所以中央绝不能半途而废!”
: ~7 i9 ^, E% l/ z( {  七月初五,宪宗下诏历数王承宗的罪行,不许他朝贡,并敦促他翻然悔过、自缚请罪,否则将择日讨伐。3 P0 M- u' S! s$ w
  然而,一个月后,东都留守吕元膺就破获了一起由李师道幕后操纵的洛阳暴动案,从人犯的口供中获知——李师道才是谋杀武元衡的幕后真凶。吕元膺立即将此事上奏朝廷,并强调说,李师道暗杀宰相、企图血洗洛阳,实属罪大恶极,不能不杀。; a1 ]3 x' W" |
  至此宪宗李纯才知道武元衡被刺案的真相。但是朝廷此时正对淮西用兵,并且又已跟王承宗翻脸,实在是无力讨伐李师道了。
9 l, B/ Q; M1 m4 M! Q: J  而淮西战况也实在令人不满。
* P$ p; B) F/ `  从去年十月到这一年九月,讨伐吴元济的战争已经打了整整一年,却始终没有取得进展。被宪宗任命为前线总指挥的这个严绶,就是当年上表弹劾王叔文的人。此人在这一年里没有表现出任何军事才能,惟独有一点非常突出,那就是——花钱如流水。从到任的那天起,严绶拿了中央的巨额军费后只做了两件事情:一是毫无节制地犒赏士卒,借以收买人心;二是拼命贿赂宦官,构建自己的人脉。除此之外,他所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率领八个州一万多人的部队在州境线上整整坐了一年,连仗都很少打,更不用说要向朝廷报捷了。
* ?; X7 X9 z6 W2 T. w$ X- _  宰相裴度屡屡强调严绶无能,请皇帝更换主帅。九月底,宪宗终于下决心撤掉了严绶,改任宣武节度使韩弘为淮西各军总指挥。* t4 ]9 n' L5 }5 l
  然而,此人与严绶半斤八两。虽然不像严绶那么会花钱,可他打的是另外一个算盘。他想的是如何利用这场战争和手中的职权来壮大自身的实力,所以并不希望淮西太早平定。也就是说,对手越是活得长久、活得顽强,他在朝廷心目中的分量就会越大,与朝廷讨价还价的筹码也会越多。
4 x# O- r/ E  N) a# `$ N  ( E( N' n) \0 P9 J. ^. }; e2 j+ U
  淮西有陷入泥潭之势,而河北的成德也一点不让人省心。这一年岁末,王承宗放纵军队四出劫掠,把周边诸镇搞得寝食难安。于是卢龙(治所幽州)、横海(治所沧州)、义武(治所定州)纷纷上疏请求讨伐王承宗。宪宗早就想收拾成德了,一看时机成熟,遂于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正月下诏削去王承宗官爵,命河东、卢龙、义武、横海、魏博、昭义六道兵马共同讨伐王承宗。
: j# a! Q/ @% l( g. T  李唐中央政府终于不得不在南北两线同时作战,此举让不少朝臣想起了德宗当年的覆辙和教训,以宰相张弘靖为首的多位大臣相继劝宪宗罢兵,待讨平淮西再回头对付成德。
, K* {. ?" u9 @; W8 ^  B9 B  可宪宗不听。
6 k. m* o# v. i+ X" A, N0 v  他不相信——是不是德宗李适做不到的事情他李纯也一定做不到?!1 p% D6 I2 {, y! A. q, c( L1 ?; d6 _
  
, e4 M0 b% t5 K$ d- }0 g  然而,现实是严峻的。
0 {, O: @7 M+ U: x" ?: x( \8 Q  宪宗李纯能否完成前人未尽的中兴大业目前还看不出来,但是在这一年六月从淮西前线传回的一个消息却让人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宪宗皇帝的信心还能坚持多久?
. v4 z6 d, _1 u& Y  |  因为这是一个大败仗的消息。5 c2 Z9 F% Z1 p; {# e
  此前,淮西诸将偶有小胜皆会向朝廷谎报杀死和俘虏敌人的数量,而凡是打败仗就一律隐瞒。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隐瞒不了。
% ~& k5 H! J! {- @2 G/ F1 N% l  因为败得实在太惨——唐邓(治所在唐州,今河南泌阳县)节度使高霞寓全军覆没,仅以身免。8 x6 `4 H$ i1 Z1 m/ h
  消息传来,满朝震恐,罢兵的呼声空前高涨。宰相们入朝力谏,宪宗李纯不以为然:“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在应该讨论的是用兵的方略,撤换不能胜任的将帅,及时为各参战部队调配粮饷,怎能因为一个人打了败仗,就立刻罢兵?”
! y+ H, u% h. U9 W/ ?# h  朝议的结果只有一个——接着打。' z8 _9 ~& F& b. ~, t/ P
  所有宰执大臣中只有裴度一人坚持站在皇帝一边。3 f3 i) ~3 u( D4 A
  在主战的人看来,宪宗李纯这么做叫义无反顾。& c) ^7 |/ L+ M3 K2 I3 Q$ T! \
  可在反战的人看来,这么做就叫一意孤行。
, ?- G0 \. s! N" [% C' }  e, n  最终的结果到底如何,现在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反战派大臣一个接一个掉了乌纱帽。继去年年底宰相张弘靖因反战落职之后,本年七月,宰相韦贯之亦被免职,九月,右拾遗独孤朗又遭贬谪……
4 f; o% ^+ M/ @2 m% z& d+ b  宪宗皇帝用他的行动一次次向朝野表明——他收拾诸藩的决心不会动摇!' Y6 Y2 ~$ h6 v, w- B'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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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场战争就这么旷日持久地同时进行着。$ _9 d- W# z* }% S& @
  到了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五月,淮西已打了将近三年,出兵九万余人,耗去军费粮饷无数,却未建尺寸之功。而成德也打了一年多,出兵十多万,战线环绕成德边境数千里,各部相距遥远,缺乏统一指挥,而且补给线过长,每次运输粮饷都要累死一大半牲口。卢龙节度使刘总打下一座武强(今河北武强县)之后就停驻在边境五里处按兵不动,光他这支军队每月耗费的开支就达十五万贯,中央不堪重负……
% _3 I1 s" F' G3 G: Y: j* n2 z  很显然,这仗再这么打下去,国家已无力支撑。宰相李逢吉力劝皇帝罢兵,一切等平定淮西再说。宪宗李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矛盾中,经过多日犹豫,不得不在五月十七日下令撤消了河北行营,让诸道军队各回本镇。5 L( _2 D/ Q- Y  G" t& T6 ^: F5 O
  河北草草收兵,让宪宗李纯觉得丢尽了面子。而在随后的日子里,尽管朝廷已经全力以赴对付吴元济,可淮西依旧固若金汤。七月底,宪宗忧心忡忡地召集宰相们商议,李逢吉等人都认为中央已经师老财竭,再次建议皇帝全面停战。只有裴度默不作声。宪宗问他的意见,裴度说:“臣愿亲往前线督战。”
+ o6 g+ z! s3 k% }  宪宗又惊又喜:“卿真能为朕走这一趟?”
. _1 t. x: a" W$ o: w: c. C8 L  裴度说:“臣誓与贼人不共戴天!臣观吴元济上表,其已势穷力蹙,只因诸将心志不一,不能合力围歼,所以未降。臣亲赴前线后,诸将恐臣夺其功,必争相出战。”
# b3 X0 g9 w* G  八月初三,裴度从长安出发,宪宗亲登通化门为他送行。裴度说:“臣要是消灭敌人,就还有机会见陛下;可要是敌人在,臣永远不回朝廷。”6 u. a1 K! ^# ?" V' a8 w
  宪宗闻言,忍不住潸然泪下。) x+ [1 ?( u; X" U9 V8 V4 O! M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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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和十二年八月二十七日,宰相裴度抵达淮西前线。很快他就找到了政府军频频失利的重大原因之一。
1 ~) b0 p, V! t+ m  那就是监军宦官在战场上所起的反作用。# Y8 S3 n5 b+ w# _) b- |5 I
  自开战以来,宪宗皇帝就为前线的每一支参战部队都派驻了监军宦官。这些人既无军事才能,又无作战经验,却偏偏喜欢干涉主将的军事行动。每逢打了胜仗,宦官们就第一时间飞报朝廷,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要是打了败仗,他们就对将领破口大骂、百般凌辱。有这样的一群人在战场上挚肘,这仗能打得赢吗?
1 q( |4 s* d$ l9 P, Y7 m; F  裴度立即上疏,终于迫使皇帝把这帮监军宦官召回了长安。  R1 |3 {) y0 U7 m6 j  y7 _# ^
  裴度的第二项决策,就是极力支持大将李愬的擒贼先擒王之计——奇袭蔡州。/ [) b& O) C% l9 p2 q
  李愬是德宗时代的名将李晟之子,有勇有谋,而且善待部众,尤其优待俘虏,所以开赴前线不到半年便士卒用命、四方归心,先后收降了吴元济手下的多名大将,如吴秀琳、李佑等人,为袭取蔡州做了充分的准备。
2 H4 j/ I3 X% [  ?' ?! f  经过半年多的反复计划和周密布署,李愬终于在这一年十月秘密向裴度请命:率领一支奇兵穿越敌军腹地,出其不意直取蔡州(今河南汝南县),生擒吴元济。( x7 J, U9 W: _, `* |. }
  计划立即得到裴度的赞同。4 c, ?$ i* ^+ ], d' P%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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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和十二年十月十五日,一个大雪纷飞的深夜,李愬亲自率领九千精锐,分成前、中、后三军,悄悄向蔡州进发,但此行除了李愬本人和几个参与绝密计划的心腹将领之外,没人知道队伍要往哪里开拔。/ S: i# \- P! `% O
  李愬只对将士们下达了一个命令:什么都不用问,一直往东走。+ u+ L$ M9 L' k! }  e3 o$ |
  部队经过急行军,迅速占领了六十里外的张柴村,稍事休整之后再度出发。将领们满腹狐疑地追问此行的目的地,李愬才对众人说:“攻击蔡州,活捉吴元济!”将领们大惊失色。0 v; {2 ~' N" e" i) R7 w6 W
  此时暴风雪越发猛烈,旌旗冻裂,士兵和马匹接二连三地冻毙倒地。天色如浓墨一般,咫尺不辨方向。自张柴村以东就是淮西腹地,通往蔡州的道路是中央军从来没有走过的,人人都觉得此去必死无疑。5 v. M5 e" P( r, W  b" M
  然而,就是这条雪夜中的艰难道路最终通向了成功,并且最终迎来了九世纪的唯一一抹阳光——元和中兴。
# g" u/ l0 {; h; S8 [. J! v) N; ^  又经过七十余里的急行军,十月十六日凌晨时分,部队抵达蔡州城下。
! }: ^5 |0 X0 _8 f$ N: M* C8 [7 Q  李唐的政府军已经三十多年没有站在这块土地上了。( R* _. X" A( z6 M9 M) M
  李佑等前锋将领亲自在城墙上凿孔,偷偷爬上城楼,暗杀了熟睡中的守门士兵,只留下更夫继续打更,随后打开城门,迎接大军进城。到了里城,故伎重施,再次顺利入城。
! L5 z" t* E0 S2 O% ?; t; t  等到鸡鸣雪停的时候,李愬已经率兵突入了吴元济官邸所在的内城。5 b& u4 R# v* G
  卫兵慌慌张张地冲进内室对吴元济说:“官兵来了!”
3 F; U$ @, o5 ]  吴元济还在睡觉,笑骂道:“那是俘虏和囚犯闹事,等天亮把他们通通杀了。”
5 |, L- n; X. _' |: [4 U* i! b  话音刚落,又有人冲进来报告:“城池已经陷落了!”
) |. W# @; i2 J8 n9 h2 d" h  吴元济这才骂骂咧咧地披衣起床,说:“这一定是前线的士兵回来找我讨要冬装。”
" V/ k; p5 @0 M3 L  吴元济来到院子,忽然听见外面人马杂沓之声,并且听见军队的传号声:“常侍有令……”随即响应的声音足有万人之众。吴元济大为惊愕,说:“什么常侍(李愬的中央官职‘散骑常侍’),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才仓惶组织士兵上牙城(内城)抵抗。
3 r4 i. I# T7 C1 o  李愬军迅速攻破了内城的第一道门,占领了武器库。十七日凌晨又进攻南门,纵火焚烧,到了傍晚,城门倒塌。吴元济见大势已去,只好投降。1 Q( j4 D3 G/ I
  李愬雪夜袭蔡州,成为中国战争史上长途奔袭的经典战例。8 e7 ?, h$ R+ m# k' |
  十月十八日,李愬命人将吴元济押送京师。当天,淮西各州的叛军余部两万多人相继归降。脱离了李唐中央整整三十多年的淮西,终于克复。5 f6 D9 H* |0 ]9 f' |9 I4 P" w2 j
  十一月,宪宗李纯登兴安门接受献俘,斩杀了吴元济,向宗庙社稷献祭。
( R! t3 E! k# a# ^* ]. d8 f  时隔十余年之后,宪宗李纯终于再次品尝到了即位初年平定三藩时的那种胜利和喜悦之情。
' V$ l; h- i' X' g; |+ ^# @  德宗李适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说宪宗李纯就做不到?!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21:41:3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一个被成功埋葬的中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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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W# n, H' z: J% x" ^9 D) q% i  吴元济被朝廷灭了,淄青的李师道陷入了极大的恐慌和忧虑中。几个倾向于朝廷的幕僚劝他送上人质、献上土地,以此向朝廷赎罪。六神无主的李师道只好听从了。元和十三年(公元818年)正月,李师道遣使奉表,请求派长子入朝,并献出沂、密、海三州之地。宪宗同意,即命左散骑常侍李逊前往郓州(淄青治所,今山东东平县西北)宣慰。
" o0 [& }! J7 }3 k- q  四月初,成德的王承宗也把两个儿子送往朝廷为质,同时献出德、棣两州,并自愿将征税和官吏任免权归还中央。
! Y$ q' D! q$ |  同月,卢龙的刘总在部将的劝说下也向朝廷上表,宣誓效忠。$ E; n: V# m3 _9 ^& ]
  至此,跋扈多年的两河藩镇似乎重新回到了李唐中央的怀抱。4 ?  B' j1 z. y- N
  然而,淄青宣慰使李逊刚刚走到半路,李师道就变卦了。8 d2 a% k9 j5 _5 e2 h' b; A
  因为他老婆不干。
2 _4 S" L. ^9 R9 p  听说李师道要把宝贝儿子送到长安当人质,他老婆魏氏肺都气炸了,于是怂恿另外几个姬妾一起向李师道猛吹枕头风,说:“自先司徒(李纳)以来,我们就拥有十二州的土地,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割给朝廷?我们现在境内的兵力不下数十万,不献三州,顶多跟朝廷干一仗,就算干不过,到时候再献也不晚。”
3 l4 Z1 ^5 h( G9 \# U1 S  李师道越想越觉得老婆们的话有道理。李逊到了郓州后,看出李师道心里有鬼,就要求他给个准信,好让自己回朝复命。李师道跟他打哈哈:“前些时候因为父子之情,舍不得让他走,而且将士们一再挽留,所以耽搁了一下,未及动身。现在有劳钦差亲自前来,我怎敢再三心二意?”
5 U6 G. q* v" E3 A  李逊没再说什么,回朝后立刻向天子奏报:“李师道冥顽不灵、反复无常,恐怕不对他用兵是不行了。”5 q5 O. H1 J1 E/ c; ^! ^
  宪宗大怒,遂决意讨伐。
: p7 F; x: `# q0 g  平定诸藩的最后一战就此打响。3 G4 F# X1 m; S
  七月初三,宪宗下诏历数李师道罪行,命宣武、魏博、义武、武宁、横海五道兵马共同讨伐李师道。九月,当初企图利用淮西牵制朝廷的宣武节度使韩弘这回不敢再磨蹭了,急忙亲自率兵进围曹州(今山东定陶县)。十一月,魏博节度使田弘正率大军从杨刘(今山东东阿县东北杨柳乡)渡过黄河,挺进到距郓州四十里处扎营。郓州城里军心大震,人人都开始紧张地思考退路。
& A& ^% _4 A+ p* t( `  李师道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每次听到前线打了败仗,几乎都要生一场病,左右见状,只好尽力隐瞒军队失利的消息。十二月,时任武宁节度使的李愬与淄青军连战十一场,每战皆捷,并于三十日攻克淄青的战略要地金乡(今山东金乡县)。
! L( f8 n5 u5 m  左右担心李师道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再次隐瞒不报。
4 W( P+ s3 [. {7 v4 f. K# V" ]  李师道直到死,也不知道这座重镇已经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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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7 h  l; k5 U7 |  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正月初二,韩弘攻陷考城(今河南民权县),斩杀两千余人。十三日,李愬攻下鱼台(今山东鱼台县)。十七日,田弘正在东阿(今山东阳谷县东北阿城镇)大败淄青军,斩杀一万余人。二月初,李晟的另一个儿子、楚州刺史李听连下东海(今江苏连云港市东)、朐山(今江苏连云港市)、怀仁(今江苏赣榆县)等城。稍后,李愬在沂州(今山东临沂市)再败淄青军,占据丞县(今山东枣庄市东南)。) V' }# U8 z: \/ H4 ]
  开战不到半年,政府军便以所向披靡之势横扫淄青全境,各条战线捷报频传。* p1 Q  W$ B7 O2 I5 ?
  此刻的李师道已成瓮中之鳖。
9 d& t, x5 J1 k' V  眼看大军四合,李师道紧急动员郓州百姓修筑城墙、疏浚壕沟,准备做最后的顽抗。2 h1 _9 G! o% m  ?1 Y4 |
  可是,还没等政府军杀到郓州,李师道的脑袋就被人剁了下来。
6 E5 q7 Z4 b" c1 M! z3 d  动手的人是淄青的都知兵马使刘悟。% }0 ~# \  y- q" S& {+ }' t; ?
  早在田弘正挥师渡过黄河的时候,刘悟就已经在准备退路了,所以他基本上不作防御,而且屡屡败退。幕僚提醒李师道,说刘悟别有用心。李师道把刘悟召回,准备杀他。又有人劝李师道,说大敌当前,如果临阵斩将,必然动摇军心。李师道耳根子一向很软,想想也有道理,就采取安抚策略,送了很多金帛,把刘悟放了回去。
+ ^- f4 U6 ?( C& r: }  而后又有人警告李师道,说他这是在纵虎归山,必将后患无穷。李师道这才下定决心,暗中派了两个使者到刘悟军营,命行营兵马副使张暹干掉刘悟。不料张暹一向是刘悟的好友,就偷偷跟他报信。刘悟愤然而起,杀了那两个使者,于二月初八连夜率领大军杀回郓州城。守城士兵只做了轻微的抵抗便纷纷投降。李师道在绝望和恐惧中带着两个儿子躲进厕所,最后还是被刘悟搜了出来。) w3 t0 `7 d. E/ M: c1 J6 D& g
  刘悟说:“我奉天子秘诏把你押送京城,可瞧瞧你现在这样子,有何脸面去见天子?”# Q7 H. o9 Q* X% n' Z0 W6 G$ U7 s
  李师道明知此次必死无疑,可还是不停地磕头求饶。
0 W+ q: w7 e  i0 m  他儿子李弘方抬头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早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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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m! M: p# l# _5 _  元和十四年二月二十一日,李师道的首级被快马送至长安。- Z  }; c2 i8 i. {! t* S: |
  淄青宣告平定。
1 R# Q6 D6 B/ e0 l5 ~  自代宗广德年间迄今将近六十年,横跨黄河南北、占据三十几州、赋税自享、官吏自任、一切自专的跋扈藩镇至此全部回归李唐中央,分裂板荡了半个多世纪的帝国终于恢复了大一统的局面。
  V5 a; `. }, e- p4 B5 K; b  尽管这种表面的辉煌之下仍旧掩盖着诸多致命的隐患,尽管这个来之不易的“元和中兴”很快就将再度失去,但是宪宗李纯已经完全有理由为这一刻感到骄傲。' n6 [: d' c/ H6 X
  十三年了。
2 ]. ~" @( k& f+ H  Y, v6 Y& ^8 x  十三年前那一抹春天的阳光此刻依然在他的额头闪烁。" D0 h+ j) D# J8 V
  但它们已经不能在上面欢快地跳跃了。! X; o- X5 ~* D7 B5 T& P7 S
  因为这个曾经宽阔而饱满的青春额头此际已然刻满了岁月的风霜和履痕。
4 [  N# b: ^8 n/ I4 d  宪宗李纯觉得这十三年的岁月尽管充满了艰难困苦,但是一切都已经有了令人满意的报偿——因为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使命!+ Q- @/ x( _5 |9 V6 s8 f2 N  I
  做为第三个天子,他已经把第一个天子没有收拾干净的事情彻底收拾掉了。
# O# R7 V( h5 d9 R( T) u0 p4 c  接下来,似乎应该好好享受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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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x8 t# u. `1 L' l  实际上从元和十三年(公元818年)平定淮西之后,天子的许多好恶就已经开始发生微妙而重大的转变了。
' F' f" i1 f" }. C3 _& q5 ]+ @  首先是越来越喜欢敛财——跟德宗的晚年如出一辙。这个倾向在元和十三年八月的那次宰相任命中就表现得极为明显。当时宪宗执意要提拔户部侍郎、判度支皇甫镈与卫尉卿、盐铁转运使程异为相。表面的原因当然是他们善于为帝国理财,内在的原因是他们更善于进贡“羡余”以供皇帝开销。时任宰相的裴度和崔群感到这是一个不好的苗头,于是极力劝阻,可宪宗不听。裴度最后甚至以辞职相要挟,可宪宗不批准。: N' ^8 l9 k/ m: i) {* L
  裴度反对的理由是:皇甫镈曾用重金贿赂宦官吐突承璀以求进,说明他是个奸诈小人,而且在淮西战事中又屡屡克扣军队粮饷,只为了专门取悦天子,如此轻重不分、巧言令色之人一旦入相,只会遭天下人耻笑。而程异虽然品行无可指摘,但才质平庸,承担具体工作尚可,要让他掌管全局,其才实在不堪大用。裴度最后痛心疾首地向皇帝说:在此情况下,臣如果不退下来,天下人会说我不知廉耻;臣如果不说话,天下人会说我有负圣恩。如今既不许我退,又不听我说的话,臣仿佛烈焰焚身,又如同万箭穿心!
& d/ r9 |6 o; K9 m& _* q9 k0 c  可是,在天子李纯看来,不管手握大权的裴度提出了多少反对的理由,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交结朋党、打压异己!; L$ u* W% R2 m3 k0 i
  皇甫镈和程异最后还是入相了。
% E2 ~0 x( ~4 m  而裴度则在淄青平定之后的元和十四年三月,被皇甫镈排挤出了朝廷,外放为河东节度使。
- @0 C+ |" v, E( W/ ?* c/ \6 t1 U  天子李纯的第二个重大转变是在皇甫镈入相之后的元和十三年十月,突然喜欢上了道教的长生术,下诏征召天下方士。皇甫镈不失时机地向天子举荐了一个叫柳泌的方士,此人自称能炼出长生不死的丹药。柳泌来到长安不久就向天子提出:“天台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有很多灵草。臣虽然知道,可无法得到,如果派臣去当那里的地方官,就有希望找到了。”李纯立刻任命柳泌为代理台州(今浙江临海市)刺史,并赐三品金紫衣。
* X9 e5 w( ?/ c- ?8 `; [3 l" G  谏官们纷纷上疏表示反对:“历代人君喜欢方士的很多,可从来没有派他们管理地方政府的。”天子不以为然地说:“竭尽一个州的力量,能换来人君的长生不老,做臣属的又何必吝惜一个州!”
) }+ ]% _6 f! x0 O: n9 L  从此群臣再也不敢开口。
, g6 O8 w  Y6 ~* y  柳泌在台州当了一年多的父母官,天天驱使官吏和百姓上山采药,可到头来什么也没搞到。柳泌担心掉脑袋,举家逃进山中,最后被浙东观察使抓住押回了京师。皇甫镈等人极力替他求情,于是天子再次任命他为翰林待诏,继续炼丹。
( M! W) x* o" x% ^% ^7 W5 G  天子在随后的日子里不停地服用丹药。- `: z+ k: C5 e+ h$ n9 T* t
  朝臣们不约而同地发现:天子的气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而脾气则一天比一天暴躁。/ q3 {9 T  J' c) o' D, t
  起居舍人裴潾忍不住再次上疏,说:“从去年以来,各地推荐的方士越来越多,纵使天下真有神仙,也必然是隐藏在深山老林中,怕被人知道。凡是跻身于权贵之门、说大话、炫奇技、哗众取宠的人,都是心术不正贪图利益之辈,岂可轻信他们的话,乱吃他们的药?何况金石之药酷烈有毒,不是人的五脏六肺所能承受。臣请下令让献药者自己先吃一年,则真伪自辨。”
3 g2 p6 O# s5 T  w7 t7 f* w  此疏一上,宪宗暴怒,当即把裴潾贬为江陵(今湖北江陵县)县令。, Z7 A/ C* F. \* V2 I( }6 ^
  元和十四年年底还发生了一件事情,也足以让人看出,如今的天子已经变得虚荣心十足,除了阿谀谄媚之辞,其他的声音他一概听不进去。诸藩平定后,天下无事,群臣们就投天子所好,商议着要给他上尊号。皇甫镈认为应该增加“孝德”二字,宰相崔群说:“有‘圣’字,孝就包含在里面了。”皇甫镈马上一状告到了天子那里,说:“崔群居然对陛下吝惜‘孝德’两个字!”天子大怒,于这一年十二月罢免了崔群的宰相之职,将他贬为湖南观察使。# s$ |, A6 |7 A) q8 i  {( e
  
7 }. [! L3 z$ K8 _" `9 }  种种迹象表明,十几年来那个英姿勃发、励精图治、虚心纳谏、克己务实的宪宗李纯已经死了。
6 j# V5 u) i* ]' K  曾经的艰难和忧患造就了他当年的奋发有为,而终于到来的巨大成功却在转瞬之间就把他彻底埋葬。
) ]6 s; G3 F! ~. u. a- _# B& X  眼下的李纯只是一个脸色青黑、目光散乱、行为乖张、性情暴戾的中年男,一个躺在功劳簿上专心致志地制造人类、追求财货、贪慕虚荣、幻想长生的昏庸帝王……8 U% w* X3 K2 I2 _3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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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转眼就来到了元和十五年(公元820年)的春天。
# v, o; P: B; C- q% e5 y7 ^  这是宪宗李纯生命中的第四十三个春天。
+ u$ k# O0 s; Z0 v! F+ O( u: j" R  也是最后一个春天。6 c, J6 I3 N, y9 \8 ]# ^6 V
  曾经多次眷顾李纯的那一抹春日阳光最后一次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2 I% i2 C$ C6 ]) Z  随后便敛起了光芒。5 \# p: K4 i/ y2 r2 T
  在此后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它似乎再也没有照临长安,再也没有抚摸过哪一个大唐天子的脸庞。0 E. [9 D% L  b1 M
  站在许多年后回望这九世纪的一抹初阳,人们也许都会扼腕长叹:为什么它最终没有喷薄而出、成为普照万物的太阳?+ _+ A1 o6 n  ^+ ~9 k. q, n5 G, s
  为什么光明总是那么来之不易、却又乍现即逝?
" M8 `4 Q9 D1 O  而黑暗总是那么牢不可破、无比漫长?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7:44: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青春皇帝:将娱乐进行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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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帝国的上空正乌云四合" u+ u$ ]. G: B( u& u$ v, {' ?;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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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李恒最近很郁闷。
) {8 p5 o( \" b  因为父皇李纯好好的一个人却天天吃药,终于把自己吃成了一个病人。* T: A: I( s# s/ y" }# l
  李恒担心的倒不是父皇成了病人,而是父皇一旦成了古人,这皇帝的位子要由谁来坐?
' H: @( {0 Z! r  ?5 k  按道理这位子是非李恒莫属的。
" x' ]5 n, p7 y- Q1 c  可问题就在这里。) k, k" E& ~9 {
  那个手握禁军的阉宦吐突承璀不想“按道理”,他想按自己的心意——把澧王李恽搞上去,把太子李恒搞下来。几年前这老阉宦就已经挖空心思地搞过一场废立太子的风波了,所幸没有得逞。最近父皇一倒,他便活动得异常频繁。李恒为此惶惶不安,只好暗中派人去跟他的舅父、司农卿郭钊问计。) M9 c( a4 N8 X& h+ F
  郭钊捋了半天胡子,然后意味深长地咳了一声。- i  s! k& v; q" r4 K2 Q* L
  太子的使者赶紧拉长了耳朵。
: b$ G; ^3 u- x, y  m  N  殿下只要孝顺恭谨以待天命,其他事无须忧虑。太子老舅用一种智者的口吻说。
4 m) ]4 f$ e# ]2 U/ ]* `  就这么告诉殿下?7 _; |: J2 q1 `( b  M* p
  就这么告诉殿下。7 h8 }- D2 Q% s  t' |6 g& `
  其他没什么了?
% w# w9 `7 S) q9 q* s. ?  其他没什么了。: z2 N1 P, r3 r9 v/ L
  这不废话吗?!使者在那愣了半天,硬忍着才没让这句话溜出口。( u% W% s, _6 |1 f6 ]% ?) {, V
  使者回禀太子的时候,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和自己预料的一模一样,随后就听见一声怒吼——这不废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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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p1 Z4 ~6 @+ J4 a" `. R  天子简直就是疯子。
# @9 A% k0 v& V( }, F  Y* v. @8 f  这是最近这段时间天子身边大多数宦官的一致看法。天子李纯自从正月初患病之后,脾气变得比以往更为暴躁,左右的内侍宦官动辄获罪,甚至好些人无缘无故掉了脑袋。宦官们人人自危,不知道噩运何时会降临到自己头上。9 ?& f% Z, d' H* O* ~4 E
  元和十五年(公元820年)正月二十七日这一天,五六个主事宦官开了个秘密的碰头会。他们是神策右军中尉梁守谦,内常侍陈弘志、王守澄、马进潭、刘承偕、韦元素。此次讨论的议题只有一个——这种恶梦般的日子哪一天才是个头?
2 _' U: g4 O) t! @9 w" G. t0 e, c  天子已经处于半疯癫状态,如果坐待他自然死亡,无疑还有很多人会死。
; i6 u9 Q3 Y, F, o3 P, ]) w  包括在座的这些人,都随时可能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 p2 X* {$ N+ n) }  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 ^; G+ t+ t0 P  h  所以,要结束这场恶梦的最快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杀!
7 \& V% U- C) B* ]  他们别无选择。7 Q+ d0 h( _- {' X6 ]
  杀完后第一时间拥立太子李恒即位,这样既杜绝了后患,又能抢一个定策的首功。
: k: G( k1 ?2 g+ M, }5 G% d  此事有百利而无一弊。
8 L1 l/ w! o; s% r. {) b* j2 c  结论既然有了,他们决定当天就采取行动。
' S$ S& ~6 }9 u9 R  陈弘志被选为具体的执行人。
# u5 W& O+ z, Y  无家无后的人就是有这个好处:一旦打定主意,绝不瞻前顾后、患得患失。1 k+ }7 @) d  M% U4 e1 G
  因为他们实在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失。" I- ~+ X1 U/ `
  这天夜里,他们一起守在中和殿外面,看着陈弘志走进去,片刻之后又看着他走出来。
# B% ~* N. v0 l( M" j. J7 _) U  陈弘志一边朝他们走来一边剧烈地颤抖,抖到他们面前时终于抖落了两个字——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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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深夜,宫中的内侍宦官正式发布了天子驾崩的消息。8 U1 y& S" O( B5 ]: m
  同时他们还附带说明了天子的死因——药物中毒。
# J, `  o' g8 I; o3 x8 a$ L+ Q5 P  发布消息的同时,早有准备的梁守谦就带着一帮全副武装的神策右军士兵冲进了左军中尉吐突承璀的府第,不由分说将其砍杀;紧接着又冲进澧王府,杀死了李恽。2 l% q" x+ @$ v3 _) ?. Z
  闰正月初三,二十六岁的太子李恒在宦官的簇拥下登上了皇帝宝座,是为唐穆宗。
/ b7 m+ J( h7 M! u$ z; {+ C  李恒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
! h+ z' w, v* h2 P) ^* D, l& E  一夜之间,父皇死了、吐突承璀死了、澧王李恽死了,一切阻碍他登上龙椅的因素就全部自动消失了!天下还有比这更不可思议的事吗?!5 s0 g: O' \  E  v4 M
  此时此刻,新天子李恒觉得自己的老舅真是一位料事如神的智者。
! @/ i+ T* K; n3 b0 Y( y9 l7 W  殿下只要孝顺恭谨以待天命,其他事无须忧虑。5 L# d- S" A+ b, |: a" M
  果不其然啊!
/ M$ t8 _; @- V' w$ Y  闰正月初四,李恒把宰相皇甫镈贬为崖州(今海南琼山市)司马;初八,任命御史中丞萧俛和翰林学士段文昌为宰相;初九,将柳泌乱棍打死,其他所有方士全部流放岭南。( r+ g5 v& C" T4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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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宪宗李纯和他的元和时代就这么成为历史了。
6 I6 w  X8 ~. P  朝野上下当然都会为他的英年早逝而惋惜,可他们最多也就是把宪宗之死归咎于迷信方士和误食丹药而已,没有人会想到皇帝的真正死因。: m) G2 `, z- T* Y; d$ g& U
  至于新天子李恒本人,则更不愿去想这些让人烦心的事。闰正月底刚刚脱掉丧服,二月初他就急不可耐地投入到倡优、杂戏、宴游、打猎等一系列娱乐活动当中。谏官们屡屡上疏劝他节制,可新天子充耳不闻。" F0 x* S( g& m: r2 E, j/ n1 @) I
  除了纵情于声色犬马之外,新天子还有一个习惯让谏官们看了扎眼。' A% [! l, w6 k; ^& }, I
  那就是他的出手太阔绰了。尤其是对那些倡优戏子,只要他乐意,随时随地都会赏赐一大堆金帛。谏议大夫郑覃等五人实在看不下去,就一起入阁(偏殿)劝谏,说:“金银绸缎都是百姓的血汗,除非为国家立功,否则不应滥赏。宫库目前虽有存余,但请陛下爱惜,万一将来战事又起,方能不再向百姓征收重税。”1 u, e! K8 b; ^" g$ _
  天子李恒看了他们很久,忽然吃惊地问宰相说:“这几个人是谁啊?”5 y. M/ L* @! T. N* @  M8 \
  宰相连忙回答:是谏官。
' ^4 S! v7 x8 P) x; S  这君不识臣的一幕发生在李恒即位已经九个多月的时候。可由于天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关注娱乐事业,所以来不及认识自己的臣子。! J4 N$ C7 L6 @% F( n
  为了表示对谏官们直言进谏的感谢,天子随后便派人去慰问他们,说:“朕会照你们的话去做。”宰相们听到都很高兴,觉得当今天子在这一点上和宪宗早年还是很相似的,那就是:虚心纳谏、从善如流。
7 X8 R" ^! B/ L# G  这是社稷之福、人臣之幸啊!所以他们纷纷向皇帝道贺。
+ Q+ J8 q5 T8 F; y8 B, n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
5 t5 l" d5 Z- }; p$ Q  因为天子李恒对待谏言的态度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 o% V& L7 L& U  所有的娱乐活动照常进行,滥赏的毛病也一点没变,* N$ |- U8 L6 z- z* g2 P
  
8 D- ]. u0 t+ R" e0 W5 S  元和十五年十月,成德节度使王承宗卒,诸将秘不发丧,拥立其弟王承元以都知兵马使身份接管军政大权。* O' [9 T0 t# \7 C, ^, S6 |8 d
  在宪宗手里老实了一阵子的藩镇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 m( O7 S& h7 b1 ]& D; o  可年轻的穆宗皇帝既没有宪宗当年的雄心壮志,也没有半点忧患意识,更不具备宪宗的强硬手段,所以,此时的穆宗朝廷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潜在的危险进行防范。
5 P5 F) G- @  [. W/ I: a6 G  十月十六日,穆宗李恒在宰相们的策划下同时颁布了多道任命状,对各大藩镇实施了大规模的人事调整:调魏博田弘正为成德节度使;任成德王承元为义成节度使;调义成刘悟为昭义节度使;调武宁李愬为魏博节度使;任左金吾将军田布(田弘正的儿子)为河阳节度使。% V1 i% T# `# G6 v1 C; l4 }
  穆宗朝廷之所以做出这项决策,其意图非常明显,那就是斩断镇将与镇兵之间的利益联结和感情纽带,从而削弱各节度使对原辖区的绝对控制权,消除拥兵自重、违抗朝命、一切自专等各种隐患。
" `5 G3 n' q+ X) V  这一举措属于常规的政治手段。
2 ]' b/ k& W# |; ^" K  应该说,穆宗的宰相们制订这个应对的策略是动过脑筋的,也是无可厚非的。在一般情况下,这种手段的确是加强中央集权、防止地方坐大的有效方法。$ U/ x% R; L( P% d9 Y1 `
  然而,问题在于——自从安史之乱以来帝国的藩镇事务就早已不是“一般性”的问题了,否则当年的德宗和宪宗也不至于被这个问题搞得心力交瘁、寝食难安。所以,试图通过常规的政治手段解决“非常规”的政治问题,其结果很可能是旧的问题没有解决,新的矛盾又被激发出来;其代价很可能比保持现状、无所作为更加惨重。, k: K" y8 ~' v
  简言之,穆宗朝廷解决问题的思路或许是无可厚非的,可他们采取的办法却显然不合时宜、甚至大错特错。
; \& L/ Y1 E; A6 B* c; w, I* |& `  可热衷于娱乐事业的穆宗李恒不可能看到这一点。
5 }: f+ X6 K% S9 X5 l  他当然也不可能看到——“元和中兴”的阳光已经消隐,帝国的上空正乌云四合。6 @. ~( L( h& [6 e& v1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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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很快又来了。  r$ h8 b& C: K& U: o
  正月初四,穆宗宣布大赦天下、改元“长庆”,同时命令河北诸道重新修订中央“两税”的缴纳办法。
+ m- J# r- l) c, }  这一年春天,河北诸藩表面上都还平静,可来自幽州的一个消息却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
2 z( Y; j' ^: |/ U  卢龙节度使刘总要出家当和尚了。6 t) }6 H7 A6 E% u
  就这么一个弑父杀兄、篡位夺权的魔头居然也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9 @2 [+ k% x/ U0 J" D% c  这可能吗?!
/ \7 q! c4 |/ r  V9 G; T3 J. Y  朝野上下都感到不可思议。6 U& K* e& v' [. d8 r4 _
  可据说消息很可靠。
8 v/ o! J( o/ f3 f" B  因为是刘总本人亲自上表的。
+ x. H3 D2 N1 d; H/ d$ t1 T  据说刘总自从杀死父兄之后,心中老是疑神疑鬼,不止一次看见父兄血肉模糊的鬼魂来找他索命,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所以就在府中养了几百个和尚,日夜不停地做法事。刘总每天从军府回来后,就挤在和尚堆里跟他们一块诵经念佛,这样他才觉得安心。要是晚上一个人独处,就会心惊肉跳不敢睡觉。天天如此,到后来就患上了严重的恐惧症、失眠症和神经衰弱症。最后刘总终于想通了:要保命,就得出家;否则就算不被父兄的鬼魂杀死,迟早也会被吓死。/ j1 s, b4 S$ D/ y4 q' T0 `
  穆宗朝廷对此事抱着相当谨慎的态度。
7 A% e  u% s) A( H! Y: [  他们倒不是不想趁此机会把卢龙彻底收归中央,而是因为此事太过出人意表,不知道刘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穆宗并未马上同意刘总的请求,而是在三月中旬小心翼翼地下了一道诏书,任命刘总为侍中、兼天平(治所在郓州,今山东东平县)节度使,同时将宣武节度使张弘靖调任卢龙节度使。/ e1 o8 y  u, E( F4 Q
  可刘总这回是铁了心了,一再向穆宗上疏,言辞真诚、态度恳切,非当和尚不可,而且自愿舍宅为寺。穆宗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下诏赐刘总法名大觉、赐寺名报恩,并派遣宦官赠他一套紫色的僧衣。不过与此同时,天子李恒还给他送上了天平镇的旌节斧钺,意思是任他选择,假如反悔的话随时可以去天平镇走马上任。3 e2 @( @: s6 Y! V. g7 f
  皇帝的使者和诏书还没到,去意甚坚的刘总就已经把自己剃了光头。幽州的将士们强行挽留,不让他走。刘总一怒之下又杀了十几个人,随后把节度使的印信符节留给了新任的留后,连夜逃出幽州。直到次日天明,将士们才发现刘总已不知去向。  Y8 I7 e- S: t2 K
  三月二十七日,有人奏报在定州(今河北定州市)境内发现了一具和尚的尸体。
. o' ?0 T# Y" B: G) }& M  那就是刘总。
3 S% x( S/ R5 Z; w. u  至于说他是被父兄的鬼魂索命还是被人谋杀、或者是自尽而亡,那就没人知道了。& \% C, X6 r' ?  {+ R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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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总人生的最后一步路虽然走得有点任性和荒唐,可他在临走之前却给穆宗朝廷留下了一份难能可贵的厚礼。
& h; D! [6 r. S1 |5 r, H8 N  他主动上奏朝廷,要求把卢龙一劈为三,并推荐了三个出镇的人选:张弘靖,时任宣武节度使,曾任宪宗朝的宰相,出镇河东时政风宽和、颇得民心;薛平,时任平卢节度使,对朝廷忠心耿耿,且熟悉河朔民情;卢士玫,时任权知京兆尹,虽说此人是刘总妻子的族戚,但其一直在朝中任职,也算是朝廷信得过的人。% N* i+ G" f5 h# o1 C0 R$ |
  总之,刘总的上述安排基本上是站在朝廷的立场考虑问题的,完全符合李唐中央的利益。除此之外,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刘总把手下那些立有战功、骁勇难制的部将悉数挑选出来,全部送到了长安,表面上对他们说是赐给他们朝廷禄位,事实上是把他们置于朝廷的掌控之中。很显然,此举也纯粹是替朝廷考虑。同时,刘总还给朝廷献上了一万五千匹膘肥体壮的北地良马。
; h$ Y  O5 p, X9 t, H7 s) [+ _/ c( ]; r  刘总在余生中所做的这种种安排,应该说是给穆宗朝廷提供了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使其能够把卢龙彻底改造为中央政府的直接管辖区。只要穆宗和他的谋臣们善于把握这个机会,那么李唐中央对河北藩镇的约束力和影响力必将大大增强,甚至完全有可能在“元和中兴”的基础上扩大战果,为彻底根除藩镇之乱铺平道路。& z4 o% a. r& |0 c; Z- m
  然而,对于以穆宗李恒为首的这一届李唐政府来说,这一切注定只能是空想。" o+ u7 ?$ |3 U, o, T' Z1 z6 B5 Z
  因为李恒对帝国的政治事务一点兴趣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远大的抱负和志向。7 q+ r7 p6 C  E& D4 j
  他更关心的是女人、倡优和美酒。
3 {) E  J6 s: S$ P, f+ e* I. l1 q  而时任宰相的崔植和杜元颖也好不到哪去。身为宰辅,他们既缺乏深谋远虑的韬略,也没有居安思危的见识,跟当年的裴度、武元衡等人相去不啻霄壤。( _/ ~# ?& y' `7 @  G" F
  首先,他们并没有完整实施刘总提出的那个苦心孤诣的计划,而只是把卢龙划成两道,其中两个州交给卢士玫,剩下的卢龙大部全都交给了张弘靖,原因据说是出于对前朝宰相的尊重。可他们却没有想到:张弘靖毕竟是文官出身,对卢龙各方面情况都缺乏了解,如果没有薛平这种熟悉河朔士风民情的人去协同治理,光靠张弘靖一个人,能镇得住卢龙的那些骄兵悍将吗?!
- L$ k* o0 n* P, ]! m! M  答案并不令人乐观。
  T3 a5 w! I  V  其次,崔植和杜元颖完全不把幽州来的那批将士放在眼里,压根就没有兑现当初刘总向这些人做出的承诺。这些远道而来的将士不但没得到任何赏赐和提拔,而且每次到中书省去求官,都会遭到宰相们的拒绝和冷落。更有甚者,当张弘靖到卢龙就任之后,朝廷以为形势稳定了,居然对他们下达了逐客令,命他们各回本军、听候差遣。" J# y! q9 G4 L* U3 m
  这帮被穆宗朝廷视为弃儿的将士带着满腔愤怒回到了卢龙。8 l# f5 [5 u" d6 B0 x& T
  没人知道这样的愤怒一旦爆发出来会是一种怎样的后果。! b  N, e. L" G3 S
  也没人知道他们之中的一个人很快就将把张弘靖取代。
  m$ \" f; t- [0 h  这个人原任卢龙都知兵马使,名叫朱克融。
4 q: ]& m  s* X, g  他是朱滔的孙子。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7:46:5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一切都打回了原形% V+ H7 ?5 [4 {5 }
  
( w- ^( @, [4 r# C! ]  张弘靖到任之后,几乎所有的表现都引起了卢龙士兵的反感和怨恨。8 v7 |8 c/ l; q9 g& N8 u
  以前的节度使总是跟士兵们称兄道弟、同甘共苦,可张弘靖来了之后呢?却表现得仪态雍容、举止庄重、寡言少语、官威十足,每次出行必得八抬大轿抬着,在万众之中招摇而过;十天半月才到衙门露一次脸处理公务,宾客和将领们还很少听见他开口说话,总是看他板着一副自命不凡的面孔。总而言之,在卢龙的将士们看来,这姓张的从头到脚就写着俩字——摆谱。
0 ]; ?) A4 i9 Q0 D, y6 R' T, i  除此之外,张弘靖宠信的一个手下判官(执行官)韦雍就更是让人恨得牙痒,不但克扣粮饷、执法严苛,而且总是对士卒们吆五喝六,有一次甚至当面对他们说:“现在天下太平,你们能拉两石重的弓,还不如认识一个‘丁’字!”
- M- p& O) O7 [. X  也许就是从韦雍嘲笑大兵们目不识丁的那一刻起,他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了。
1 O: i( V/ R3 o$ t" n  所有卢龙将士的怨气就这样一点一滴地积累着,一直到长庆元年(公元821年)的七月初十,终于因一件小事而全面爆发。
+ e$ ~' ^( c, ?& p% Y3 ~# G  那天韦雍出行,一个骑马的低级军官不小心冲撞了韦雍的卫队前导,他立刻命人把军官拖下马来,准备当街杖打。河朔的将官们早已经自由惯了,当然是宁死不从。韦雍奏报张弘靖,这名军官当即被逮捕下狱。1 T0 q, Z7 z+ F2 s
  一场酝酿已久的兵变就在这一天晚上爆发。乱兵们疯狂叫嚣着冲进张弘靖的府第,抢劫张宅的财物和女人,囚禁了张弘靖,随后又杀了韦雍、以及张弘靖手下的多名幕僚和军官。次日,乱兵略有悔意,准备跟张弘靖谈判,没想到张弘靖始终闭口不言。乱兵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拥立朱克融为卢龙留后。3 R& E% z1 Y+ c1 q. T) a
  而就在卢龙兵变爆发的几天之后,亦即七月十八日,李唐朝廷的文武百官还在向热衷于娱乐事业的穆宗李恒进献尊号,称——“文武孝德皇帝”。9 V3 X) J$ L" v. |8 [
  年轻的天子当然是笑纳了,即日宣布大赦天下。$ k0 z6 J9 o& ~
  两天后,卢龙兵变的消息传到长安。天子这才匆忙罢免了张弘靖的节度使之职,把他贬为吉州(今江西吉安市)刺史,同时将昭义节度使刘悟调任卢龙节度使。
& r4 e0 Q5 W. S" J0 g  Z( x  可是,刘悟不干。8 j) Q) E8 T  x$ Q( b
  眼下的卢龙是一座火山,刘悟才不会笨到把自己的屁股放在火山口上烤。他上表说:“还是暂且先把节度使之职授予朱克融吧,然后慢慢再想办法。”穆宗无奈,只好收回成命、承认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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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g3 r" o- T9 |5 K  数日后,朝廷去年实施的那个诸藩大调动也结出了意料之中的恶果。/ J+ l# [2 k( S5 s& \5 D
  七月二十八日夜,成德都知兵马使王庭凑发动兵变,杀死从魏博调来的节度使田弘正,同时砍杀了田弘正的幕僚、将吏和一家老小共三百多人,随即自任留后,并上表要求朝廷授予节度使的旌节斧钺。4 L$ r7 ^4 @0 S) U" ^
  消息传来,天子和朝廷大为震恐。9 R0 ]! b9 r0 J/ f
  田弘正是李唐中央安抚河北藩镇的一面旗帜。这面旗帜怎么能说倒就倒了呢?!( Q* ]# ?7 ~* K0 C/ Q
  其实说起来田弘正也已经够谨慎了,可还是没能逃脱灭顶之灾。当初从魏博前往成德赴任时,他就把帐下的两千名亲兵一同带了过去。可这两千人的编制并不在成德,要想养活他们,只能由朝廷另行划拨粮饷。田弘正向朝廷请求,不料却遭到度支的拒绝。度支的理由是:成德自有成德的军队,魏博的士兵就应该回到魏博,假如同意你田弘正的请求,破了这个例,那以后其他藩镇也这么干,朝廷如何应付?  A6 O) ]; A3 J: G
  应该说度支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q  @) [1 Y: a+ g; ]! P  可就像当初宰相们把非一般性的藩镇问题当成一般问题来处理一样,此刻的这位度支大臣同样犯了这个毛病。
8 G2 d+ `7 Q* A  他给出的仍然是一个常规的理由,可他并没有顾及到田弘正此刻所面对的却是一种“非常局面”。% P( F$ q  R* D, b- X! R- X
  田弘正四次上表,度支四次拒绝。8 E9 |0 L3 m6 X6 d& L1 l
  在如此缺乏远见的朝廷面前,田弘正只好认命,把两千名亲兵悉数遣回了魏博,于是悲剧就无可避免地发生了。1 _0 C/ ]% o0 R' a3 x' K
  听到田弘正被杀的消息,时任魏博节度使的李愬悲愤难当,立刻穿起丧服,命令军队出征。
2 ?7 }5 \; Q6 I) y  可就在大军即将开拔的时候,李愬突然病倒了。
: ~3 m. U1 M4 {# Q$ m! J) O) e4 \  而且一病不起。8 r  N+ v8 u- F0 @
  朝廷只好任命田弘正的儿子、前泾原节度使田布为魏博节度使,希望他为父报仇,举兵讨伐王庭凑。7 m6 K3 `) r9 n2 ~! f
  河北的两个重镇相继发生兵变,主动要求出征的平叛名将李愬又在这节骨眼上病倒了,这一切真让年轻的穆宗皇帝感到既意外又沮丧。
$ v" p4 K; w/ F: A* r6 n  沮丧得他连看戏和打猎都没了心情。- b; n( x& C$ ^$ G0 F) O* p8 U% ^
  正在李恒大感郁闷之际,一大堆坏消息又接踵而至。) ?3 ?9 x4 ~9 ?: D- b
  八月十日,王庭凑派人刺杀了冀州(今河北冀州市)刺史王进岌,随后出兵占领了冀州。) q& F' s: w, O0 U0 N' l
  八月十三日,瀛州(今河北河间市)发生兵变,乱兵逮捕了观察使卢士玫,将其绑送幽州;刚刚划出来的瀛、莫二州遂重新被卢龙吞并。+ F2 P( W0 J$ [) q
  同日,王庭凑又出兵攻打富庶的深州……# r* E1 t4 t6 s% X( D/ ]) s- V" d3 L
  天子李恒终于生气了。
; {5 ~: c8 x9 d. E: B1 u$ I  藩镇们这么瞎闹,不但搅乱了他幸福而快乐的生活,而且让他这个“文武孝德皇帝”显得很没面子。% U$ ^7 y6 |5 ~$ Z; a( \% m
  八月十三日,天子发布诏书,命魏博、横海、昭义、河东、义武一同出兵,在成德境内集结待命,如果王庭凑执迷不悟,立刻进兵讨伐。同时天子还起用了当初被宪宗贬出朝廷的前宰相裴度,任命他为卢龙、成德两镇招抚使。
' p$ J* x  E8 n- x8 @3 ^1 x: ^1 C  八月三十日,王庭凑亲自带兵继续猛攻深州;九月十九日,朱克融纵兵在易州(今河北易县)、涞水(今河北涞水县)、遂城(今河北徐水县西遂城镇)、满城(今河北满城县)烧杀掳掠。- i& _$ h+ i  `  s5 X& g+ o
  这无异于是在向朝廷示威。十月十四日,裴度亲自率兵从承天军旧关(今山西平定县东北娘子关)出发,讨伐王庭凑和朱克融。$ o, ^$ ^0 J6 ]2 e. e" t
  战事拉开,才打了两个月,国库立刻告罄。一贯出手阔绰的天子李恒终于尝到了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急忙问计于宰相。宰相们说:“王庭凑杀田弘正,而朱克融却留了张弘靖一命,罪有轻重,请赦免朱克融,集中全力讨伐王庭凑。”天子赶紧下诏,在这一年年底任命朱克融为卢龙节度使。
/ x5 ]7 [; ^8 f; U  这是自元和中兴以来李唐朝廷首度对藩镇作出的妥协。
) N8 Z5 @# [7 C' A  此一妥协意味着励精图治的宪宗皇帝通过十五年奋斗所取得的成果就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 s! ]" D! g* t3 w  r  穆宗李恒即位刚刚一年,一切便都打回了原形。
8 M$ d5 ]6 ]- a  L; K4 D8 p  这是李恒的悲哀,更是一个帝国的悲哀。  L1 v- c% f2 Q
  不过此时的李恒并不知道,更多的悲哀还在后面。- H" K- E# m# s7 f
  因为既然有了第一次妥协,就很容易有第二次、第三次……' K) d  I6 A9 S2 Y7 w0 o# d% g
  
. j6 C" ~; p. M  长庆二年(公元822年)正月,率领魏博军队出征成德的田布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0 q+ \, G/ ~! p8 a* B
  因为士兵们不想打仗。4 Y1 i9 i& m' Z$ ^7 a9 O6 ~1 x1 i
  倒不是他们怕死。0 g3 d9 \2 F# Z( J4 g' L- X5 m
  而是他们不肯为朝廷去送死。
5 R8 ^/ m& z& d  众所周知,魏博、卢龙、成德这三个造反专业户历来同穿一条裤子,对他们来说,为了共同的利益联合起来对抗朝廷不仅是一种习惯,更是一种光荣;可要叫他们为了朝廷的利益互相攻伐,那不但违背了他们的意愿,甚至让他们觉得是一种耻辱。1 \% N! }0 w! S% a. z" [1 E: `
  田布领着这样的一群士兵打仗,结果可想而知。而他手下的先锋兵马使史宪诚又趁机对士兵们进行挑拔煽动,一心想架空甚至取代田布。正月初八,田布的部队终于哗然四散,大部分人投奔了史宪诚。田布仅带着中军八千人黯然返回魏州(今河北大名县东北)。
+ e) W# G0 y/ l: V; Z* a! E  三天后,田布召集众将,打算整编部队再次出征,众将公然对他说:“大帅如果能按河朔的老规矩办事(割据),我们就算死,也会尽力效忠;可要是想出战,我们绝不奉命。”" d" R6 R" H% J' ]: D, }8 [
  田布就在那一刻彻底绝望了。他自觉讨伐无功,又镇不住这些骄兵悍将,无颜面对朝廷,遂留下一封遗书,然后在父亲田弘正的灵位前挥刀自尽。3 ]5 d, Q4 H8 h% T) B9 W
  史宪诚听到消息,大喜过望地对众人说:“一切遵照河北的老规矩行事。”
! k( T( t# j* W, {0 p6 c  正月十六日,田布自杀、史宪诚自立为留后的消息传到长安。
. m( Z- K5 t: ]; N9 q: l  正月十七日,朝廷任命史宪诚为魏博节度使。1 I  }$ u8 s( C. q% w
  仅仅一天,穆宗和他的宰相们就妥协了。
# p+ A! D  H/ L, @* _; H1 M# g  如此迫不及待地妥协,很可能连史宪诚都会感到大出意料之外。# V* x- U. J: ?! l9 R$ r3 ]1 @
  ( y  E& s/ F, K& f; p& e& y  ^
  到了二月,深州被围已经整整半年多了,政府军从三面救援,皆因粮草不继而无法前进。就连其时的名将李光颜也只能闭营自保而已。士卒每天的供给只有陈米一勺(百分之一声升)。眼看深州沦陷在即,而中央的财政基本上也无法再支撑,穆宗和他的宰相们只能采取最后一个办法,也是最管用的办法——妥协。; |+ v) G" J# w. q, K* E
  二月初二,朝廷任命王庭凑为成德节度使。
. }0 ^+ e% h- y2 U; I4 [6 o, j! u  至此,河北三镇悉数脱离中央,重新回到了半独立状态。并且从这一年起直至唐亡,再也没有被收复过。
* t: l) q' o. L" G/ D5 Q  此时此刻,忠于李唐的臣民们除了仰天一哭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楼主| 发表于 2008-7-22 17:47:14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遗传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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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 N7 _4 ~" i! t6 L9 {& x2 t  河北三镇通过造反轻而易举地攫取了地盘、官爵和富贵,这不禁让其他藩镇的将领们怦然心动。+ s. B8 \$ r! _6 V3 _0 `6 f) @
  比如武宁(治所在今徐州)节度副使王智兴就特别心动。, s- D) k. M+ V: F) h# n1 c" Z6 _
  而且他很快就把心动转变成了行动。
$ ]% H0 k% ^6 V( I" W# \  长庆二年(公元822年)三月十四日,蓄谋已久的王智兴悍然发动兵变,驱逐了节度使崔群和一干将吏,接管了军政大权。紧接着,王智兴又纵兵劫掠了中央盐铁专卖署在甬桥(今安徽宿州市)的转运院,抢走大量金银绸缎;同时洗劫了各道停泊在汴水(连接黄河与淮河的运河)的进奉船,甚至连过往商旅的货物也被他强行搜刮了三分之二。
5 D& Y( V" P% M$ a. |  面对如此猖獗的行为,穆宗朝廷还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于三月二十八日授予了王智兴武宁节度使之职。
4 P" V! @- x! u/ }3 C  在飞扬跋扈、为所欲为的藩镇面前,穆宗李恒和他宰相们一次又一次放弃了朝廷的纲纪和原则。
0 e; z8 J2 f2 x! A* B  与其说朝廷的底线是被一次次突破了,还不如说此时的李唐政府已经没有底线可言。1 |( Z* ]# r6 W( I: r' q
  
- f: j3 [) F4 ~6 a8 Q: A- m  这一年七月四日,宣武(治所在汴州,今河南开封市)将领李臣则发动兵变,带领乱兵冲进帅府。节度使李愿(李晟之子)带着一个儿子仓惶逃奔郑州,他的妻子和担任亲兵统领的小舅子被杀。乱兵随后拥立将领李介为留后。$ S, u! C& z8 q9 \, g6 G) q) N! v! ~4 t
  眼看叛乱已经从河北蔓延到了江淮和中原,再这么乱下去帝国势将分崩离析。穆宗李恒不敢再让步了,连忙下诏命宰相们会同三省长官商讨对策。大家一致认为:既然已经承认了河北三镇,宣武也未尝不可援用前例。只有宰相李逢吉坚决反对,他说:“河北的事情是迫不得已,现在如果连宣武也抛弃,那么江淮以南就都不是国家的土地了。”% ?: o# W  o! W8 L1 i- U& G( L1 Z9 E% V
  宰相杜元颖和度支张平叔说:“为什么要爱惜几尺长的旌节,而不爱惜一方百姓的生命呢?”" q/ k6 z. ~  m0 a, w& {: z4 \
  这样的理由听上去似乎是冠冕堂皇的。
: p# Y# Z- a( [. G; L  爱惜百姓的生命!维护百姓的利益!这样的理由任何时候都让人很难反驳。( V9 ?6 m! q9 ?! ]
  可是,李逢吉拒绝承认李介,难道仅仅是出于对那“几尺长旌节”的爱惜吗?而杜元颖等人屡屡放弃朝廷的纲纪和原则,对叛乱藩镇一再妥协纵容,就是在“爱惜百姓的生命”吗?
& t7 i$ G+ Y5 u  ^4 _2 ^  这显然是在偷换概念。
# J* T. g* N2 G5 C3 I; n5 s  说白了就叫扯淡。$ k! i8 x+ @4 V& t8 N
  李逢吉当然不会跟他们扯淡,所以坚持原议。双方争执不下,会议没有取得任何结果。不久,宣武下辖的宋州(今河南商丘县)、亳州(今安徽亳州市)、颖州(今安徽阜阳市)相继上表,请求朝廷另行任命节度使。穆宗李恒大喜,认为李逢吉的意见是正确的。李逢吉遂提出建议:“征召李介入朝担任禁军将领,然后命义成节度使韩充转镇宣武。如果李介抗拒,就命武宁镇与忠武镇东西夹攻,再由义成军从北面攻击,韩充一定可以顺利赴任。”
1 t7 g6 S; b# R  穆宗依计而行,李介果然拒不从命。忠武节度使李光颜等部奉命对宣武发起进攻,李介发兵抵御,却屡战屡败。到了八月中旬,李介在忧惧中一病不起,只好把军务全权交付都知兵马使李质。李质历来倾向于朝廷,于是趁此机会再度发动兵变,杀掉了李介,并假造文书将李臣则等一干反叛将领全部诛杀,最后把李介的四个儿子逮捕、押送京师。
- {6 _9 N# T; d" u$ R) y) G" V  随后,韩充顺利赴任。
2 [+ K1 Q8 ], B4 R) ]  一场祸及中原的叛乱就这么侥幸平息了,穆宗李恒大感欣慰,一转身又回到他的快乐生活中去了。6 B" L7 \+ _, ^' X6 Z3 |
  这一年冬天,李恒在宫内和宦官们打马球,一个宦官突然从马背上摔下,李恒大吃一惊。/ k% T/ q% b) y6 c
  结果宦官毫发无损,可天子却就此中风、卧床不起。" |6 c$ ]' P& I' @( u8 T
  天子的身体如此脆弱,显然得自顺宗李诵的隔代遗传。
8 G) k( G* C7 z0 P0 Q& a  至于说他的精神为何也会如此脆弱、一个奴才失足坠马居然把他吓得中风瘫痪?那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我们唯一可以得出的结论是:由这样的一个皇帝来坐天下,实在是李唐王朝的不幸,更是天下苍生的不幸。7 {& d6 Z- O2 `3 z
  天子卧病在床,不能上朝,宰相们多日没有皇帝的消息,不禁忧心忡忡。时任右仆射的裴度和宰相李逢吉等朝廷重臣多次奏请册立太子,以防不测。/ H/ d9 S: U  S. _+ j& V& j: o- R
  十二月七日,穆宗李恒下诏立景王李湛为太子。0 ]$ K  n$ Z( w; H4 q9 Q. c
  没有人知道,短短一年多后,这个年方十几岁的李湛就将成为新一任的大唐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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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t3 V6 S5 o1 M7 V4 }1 P( g  在接下来的整个长庆三年(公元823年),朝野上下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帝国貌似一片平静。河北三镇虽然再次脱离了中央,可所幸事态没有进一步恶化,并且自从朝廷平定宣武之后,各地藩镇似乎也收敛了一些,叛乱势头暂时得到了遏制。这方面总算是让穆宗朝廷暗暗松了一口气。可相形之下,朝廷内部的情况却有点不尽人意。在朝堂上,宰相李逢吉独揽朝政,极力排斥异己,于这一年八月把裴度排挤出了朝廷;而在内廷,宦官王守澄本来就因担任枢密使一职而手握大权,此次更是趁皇帝病重之际而彻底成为天子的代言人,权势倾动朝野,钻营之辈纷纷趋附。; w$ _- r2 f% o3 ~  w
  穆宗的病势在这一年有所好转,这让满朝文武稍感安心。然而,天子随后便又染上了一样新的毛病,这不禁让人们的心头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天子喜欢上了长生之术,开始频频服用金石之药,就跟当年的宪宗李纯一模一样。
. |+ K9 ]1 E; H# k  遗传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 d+ R+ M$ X( {  {0 F' h
  人们对三年前发生在宪宗皇帝身上的那一幕仍然记忆犹新。宪宗之所以英年早逝,正是不顾一切追求长生的结果。尽管此时的李恒刚刚二十九岁、正值盛年,可人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一旦穆宗走上父亲的这条老路,其下场绝对不会比宪宗更为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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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庆四年(公元824年)正月初一,穆宗在含元殿举行朝会,准备恢复因病中辍的上早朝的习惯。
6 Y6 r+ h! v" [+ i+ G  然而,希求长生的李恒绝对没有想到,这已经是他最后一次坐在金銮殿上了。- r( g. Y7 y. j8 L
  正月二十日,穆宗李恒旧病复发。- R) Q' X( e! ^0 \) \, {) K
  短短两天之后,李恒病势迅速恶化,紧急下令太子监国。
4 Y% |& J+ W4 s* p, z  当天傍晚,刚刚年届而立的穆宗李恒驾崩。8 @- Q1 g$ t. Z3 j2 [
  二十三日,宰相李逢吉被任命为“摄冢宰”,亦即最高摄政大臣。
: K' y1 z( o0 F1 g' Z& T  正月二十六日,年仅十六岁的太子李湛在太极殿即位,是为唐敬宗。: z2 ^* u* v% A" \2 w" j, S+ C- H/ @
  穆宗朝的历史就这么被迅速翻过去了,面对高高坐在金銮殿上的这个尚未成年的大唐天子,帝国的官员和百姓们未免都有些忐忑不安。
3 H, c1 `' v. L7 I0 x7 [; K  因为大唐开国二百余年来,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年轻的天子。
. u  D" {5 Q! I7 t  说白了,李湛纯粹还是一个孩子。
7 r' A) u* _/ A  饱经沧桑的大唐帝国将在这个天子……不,将在这个孩子手中变成什么样子?9 K: d$ V! Z( X& t
  人们不敢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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