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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不知愁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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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学校原定春暖花开的3月1日为开学日期,但考虑到要让这些第一次离家的孩子们有个适应环境的过程,为此在阳历年前就通知学生们来学校报到了。那时候年仅12岁的岳美缇第一次离开家庭,来到了上海市戏曲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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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昆大班的学生,回忆起当年的学校生涯都充满着无限的怀念。他们的学校生活不仅让当时的同龄人羡慕不已,即使放在今天也是令人惊讶的。- x8 J: ^" k; n8 L.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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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平均年龄只有12岁的孩子,住进这幢三层楼的洋房,一个月有14元的伙食费,那时的猪肉只有5角一斤,物价很便宜,顿顿有荤有素,热菜热饭,有两位保姆为大家洗衣服,照顾生活,幼小的孩子个个心满意足,真像捧到了金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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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G ]& A5 H% j1 h' [6 Z) w 到了冬天,“学校给每个人做了一条厚呢的裤子,一件棉袄,一件有海虎绒领子的长面的大衣。星期天回家穿了一身新衣服,妈妈摸着我的新大衣称赞说:‘兄弟姐妹中你第一个穿上了大衣!’我心里好高兴,对新的生活非常满足。”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新生活的确是值得满足的。然而毕竟只有十二岁,和其它孩子一样,新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只是一件簇光全新的衣裳。那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从事的昆剧究竟是什么。1 R2 s8 A/ m( e) z# c+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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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新生活”三个字来形容当时的戏校是绝不为过的。新的不仅仅是生活待遇的提高,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地位。因为在过去,旧式戏班的学员不仅生活艰苦,其地位更是低下。而从岳美缇他们这群孩子开始,戏曲演员已从过去被人轻视的“戏子”一下子被尊为“人民艺术家”。在所有人的眼里,这群孩子真的可以用“如珠如宝”来形容。而尽管这些学生中极少有出身艺术家庭的人,但他们的“后天条件”是得天独厚的。1 D) l7 b6 ?7 n9 I2 P- y$ y4 Q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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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曲演员训练班”在1955年改为“上海戏曲学校”时,已经集中了最强的师资力量。尤其昆曲“传字辈”的沈传芷、朱传茗、张传芳、华传浩、郑传鉴、方传芸、周传沧、薛传钢、王传蕖都已到校上课,不久又把远在四川的倪传钺、马传菁、邵传镛等几位都请到戏校。生、旦、净、末、丑各行齐全,并又有京剧名家陈富瑞、松雪芳、李君庭、盖春来等来教昆班的花脸、武生、花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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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n* e& | c# ]" T6 D 昆曲在解放前已濒临绝境,没有一个专业剧团了,只有一个“国风苏昆剧团”在杭嘉湖一带水路上演出,偶然演几折昆剧。绝大多数当年“传字辈”的名角,因“仙霓社”的几经起落聚散,挣扎到最后,蛋打鸡飞,各奔前程。不少人被迫改行,有的流落街头,穷困潦倒。例如:小生赵传珺最后猝死街头,暴尸于无主坟地。有的做工做茶房,有的靠摆测字摊、写书信糊口,只得半饥半饱度日。有的从早到夜,手拿一根笛,穿街走巷,去到曲舍人家家里教戏,不但脸上赔着笑,眼泪往肚里咽,还很难养家活口。就连朱传茗、华传浩、郑传鉴等顶梁柱,也因没有自己的剧团,只好在京剧、越剧、舞蹈等其他剧种做技导、教身段,传鉴先生当年就在上海几个越剧团里当技导,传茗先生则在京剧名角家里说说戏,都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凄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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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7 i8 d& t W$ N 因而当戏校成立后,这些传字辈演员被重新聚集起来,聘为老师,他们心中对于新时代充满着无限的感激,对于昆剧的未来充满着无限的希望。所以当他们看到这样一批年轻的学生时,他们打心眼里爱着他们,把他们“含在嘴里,捧在掌心”。所以学戏已不再是旧式戏班里炼狱式的折磨,而是充满着快乐。6 x3 k9 ]; H' u- R- ~3 T5 y# m&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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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一看见这班学生就咧着嘴笑开了脸。但小孩子总归还是孩子气,时常上课时间长了就不耐烦,想出各种花样要老师请客。天热了要老师买冰砖吃,天冷时要老师买糖吃。当时的‘益民太妃’糖我们认为最贵最好吃,朱老师特地去南京路买了来,怕给旁人看见,把糖放在雨帽里,再用雨衣盖着,自己淋着雨进学校,我们一哄而上,一抢而光,而且非要吃光后才肯继续上课。不想,第二天给花旦组同学知道了,她们也闹着要传芳老师买糖,传芳老师被同学缠得没办法,只好也去买了两糖斤来才算了事。”' U# \& s6 y$ D' v6 X7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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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的溺爱可见一斑。但溺爱并没有使这些学生的功夫荒废掉。那时候的所有学生都十分刻苦,岳美缇更是如此。7 w6 U! V2 t! D# S' W*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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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3 s9 N- X' q 练腰练腿是戏曲幼功中最重要的环节,也是最“痛苦”的环节。首先是下腰,要在三个月内下腰必须要双手能抓到脚脖子。岳美缇当时个子比较大,腰又比较硬,她十分着急。而练腰又是异常痛苦的。当时的练法叫做 “晃腰”。老师支起右腿,踏在椅子上,学生把双手扬起,然后将腰部躺在他的腿上,由他把人左右晃动。先活动开腰关节,然后他一手按住学生的双膝,一手按住上肩,使劲往里送,这时学生自己都能听到腰部“咯咯”的关节响,这样的练法经常会让人疼着大叫起来,甚至哭出来。但岳美缇每次都会要求老师多晃几次,用她的话说:“咬咬牙,两眼盯着‘台下受罪’几个字,陡然为自己能承受这种苦罪而感到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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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岳美缇的性格里,或许就存在着这样一种英雄的情结。她从小就不是一个喜欢安逸与舒适的人,她有着非常严格的自律与自我要求。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对于自己的意志有着极为强烈的磨练意识。这也是一直保持着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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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戏曲学校,但学校对于这批学生的文化教育十分地看重,尤其是古典文学。这在现在看来,是十分必要的。除上语文、历史、地理等文化课外,还有一节“曲词解释”,把我们在学的每个戏的故事、人物及难懂的难认的字和词逐一讲解、分析给我们听。他们学《定情赐盒》这折戏,专请了一个编研室的老师给他们讲故事,逐字逐句地分析《长恨歌》。尽管对于这群十二岁的孩子们来说,诗词的古奥意义一时并不能让他们懂得多少。但囫囵吞枣,故事听懂了,每个人也都能从头至尾地背上一遍。这使得这批昆大班的学生对于文化从小就有了一种热爱与熏陶。而更重要的是培养了他们对于文化的尊重与追求。尤其是岳美缇。她对于文化有一种近乎痴迷的崇拜,这样一种热爱与崇拜是不带任何功利性质的,而是骨子里对于文化的认同。当时的岳美缇或许并不认为文化课会比练功更重要,只是出于她认真好学的天性,然而如今看来,文化却是她作为一个演员穷其一生的追求,也是她表演中别人不可习得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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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的岳美缇很倔强,也很要强。她最早被分进闺门旦组学习。与她一起学习的有张洵澎、华文漪、王英姿、杨春霞、蔡瑶铣,她们日后都成为昆剧旦行的挑梁名角。那时的岳美缇与他们相比并不出挑。所以上课轮到她排戏的机会也不多,经常是坐在一旁看别人排。但是她很用心。老师一个细小的神气,一个扭动的劲头,她都看得很清楚,都记在心里,下课后就找一间空的教室去练。最后在第一次昆曲会演的时候,她被老师挑中演出了“出猎”中的李三娘。朱传茗逢人就夸她“会演戏”、“稳得住”。1 w) h' [, ]- ~" l* \/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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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在一般人看来,无甚称奇。然而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能够在天赋条件处于劣势的环境下,仍然不放弃,凭自己的努力与实力最后超越别人。看来简单,实则不易。此时岳美缇性格里所表现的认真、坚忍、细腻成为了她日后成功的重要性格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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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3 H0 H- z1 f, j. k, O 她没有别人外形上的美丽与气质,但她所以超越的东西却是一个演员最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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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o( ~- M% s8 e 但毕竟昆大班的旦行人才济济,所以岳美缇经常会说:“如果当年她还在闺门旦唱戏,那或许今天可能不会在舞台上了。我极可能会被淹没其间,难以成材。” C8 H' R9 R! ^: h+ l Y! L%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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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曲教育最残酷的地方莫过于此。每个走进学校的学生,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成为舞台上众星拱月的明星。但主角永远只有一个,每个人都需要不停地调整自己的位置。岳美缇的话听来残酷,却是非常实际的。 ! B$ ~* o: d! F: R: M% x' e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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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庆幸的是她遇见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俞振飞。( }# f1 h8 m- b3 R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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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振飞是当时上海市戏曲学校的校长,也是当时昆曲界领军人物。当时身在旦行的岳美缇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会成为俞振飞的学生。而这一切都源于一出《游园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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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2 e! P" K) j9 e3 p 1957年,岳美缇进戏校学艺已经四个年头了。虽然学了不少戏,但总是轮不到去演主角。在课堂上除了配小青儿、春香外,有时老师也叫她站站“许仙”、“柳梦梅”的地位。虽说只是配合上课,但岳美缇却非常有心。当时的她固然不可能想到有一天会去改行小生,但她认真的性格使她记下了所有人物的唱腔、身段、地位。这一点使她日后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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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I; _% K" Z" a, P, N 就是那年秋天,俞振飞、言慧珠校长随上海京剧院赴北京审查剧目,准备参加中国艺术团赴西欧演出。同时把昆曲班的八个女生、二个男生一起带到了北京。女生主要去跑宫女,扮花神。其中就有岳美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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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K" g6 Z1 T) k! r/ c. Y! |8 n% i 当时文化部门的领导夏衍、周扬等知道上海来了一批唱昆曲的小孩子,就把俞校长找去,问俞校长这批孩子能不能演一台戏给他们看看?俞校长一口答应,马上和朱传茗老师商量后,开出了戏单。有《挡马》,由王芝泉扮杨八姐,上海京剧院的武丑配焦光普。《断桥》由华文漪扮白娘子,王英姿扮小青,许仙是当时京剧院的小生黄正勤。《山门》由方洋扮鲁智深,《游园惊梦》由张洵澎扮杜丽娘,梁谷音扮春香,当时就缺一个小生。于是就有人建议岳美缇反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老师立即和俞校长商量,便来找岳美缇谈话,要她反串《惊梦》中的柳梦梅。起初她很紧张,不敢演,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说:“我从没穿过高靴,台上跌交怎么办?”谁知俞校长听后立刻就去借了一双高靴来给她练功。第二天一早便开始一招一式教她。晚上又督促她在他房间外走廊的地毯上来回练台步。+ v5 [5 Q F: Q# N' i/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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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校长那时不仅是一校之长,又是声震遐迩的艺术家。岳美缇很紧张,除了学,一句话也不敢讲。但俞振飞却好像看到她心里的想法似的,耐心地把抬手动脚的要领一一讲得很清楚。还对她说:“眼梢要带手!”“水袖要用腕子劲!”“膝盖不要发直发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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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岳美缇想这不过只是一次客串演出而已,但后来她却发现俞振飞相当的认真又严格,完全不是把她当作客串演演玩的。她很感动,每天早起晚睡,利用休息时间,在三天中把这折戏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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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那天,梅兰芳和周扬、夏衍、齐燕铭等文化部领导人和北京文艺界的许多名人都来了。俞校长忙前忙后,不时过来看看她化妆,告诉她在眉中心打一个月牙印堂,他说:“这是小生的标记。”当俞校长看见我穿着比我脚要大出许多的靴子,立即把自己的羊毛袜给岳美缇穿上,帮她把水袖整理好,一直领她到台侧的上场门等候,轻声地提醒她“不要紧张,把嗓子放开!”从她踏出台口,直到走下台来,将近二十分钟的戏,俞校长一直在台的侧幕旁看着。& |. a _" I" I&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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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不久,岳美缇便被朱传茗找去,他问她说:“你唱小生条件不错,改唱小生好吗?”岳美缇马上敏感地意识到是老师不要她了,一种被人嫌弃的自卑感让她冲动的脱口而出:“我不改!” 朱老师好声好气地说:“你在北京唱的《惊梦》小生不是蛮好,为啥不肯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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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解放了,除了越剧还有女小生,别的剧种都没有男演女角,女演男角了,我唱女小生不会有前途的!”; G! y. m% M0 N: a/ P&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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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沈传芷老师又用“能多演戏”来打动她。但她想别人都打了四年的基础,现在改行,一点基本功也没有,怎么赶得上?以后男生嗓子变好了,说不定还会要她再改回来。因此说什么也不肯改行。0 t" d$ m8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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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来看,改行无疑是岳美缇最好的出路。但对于当时的她来说,这却是一个刺耳的字眼。虽然岳美缇表面上不是一个固执强硬的人,对于老师的话她总是非常的相信,也总是照做。但在大事上,她却有自己的主见。她是一个极其认真的人,任何事情都不会敷衍了事。不到最后,绝不放弃。尽管当时在闺门旦组里,只是一个配角。但改行对于她来说,似乎是“逃兵”的同义词。她不能够容忍自己的半途而废,这是“没出息”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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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时她又是一个相当细腻的人。对任何事情她总喜欢做细致的分析,周全的考虑。她经常会观察比较,观察别人的优势何在,比较自己的弱点在哪里。这一点无论是演戏,还是为人,都是如此。没有基本功、又是个女孩子,改行这条路看则柳暗花明,实则却是艰险重重。尽管只有18岁,她并没有只看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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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S9 K2 Q O+ }0 G9 i 面对这么个倔强的学生,老师们也无可奈何。周玑璋校长非常生气,这传到了岳美缇的耳里,她非常地害怕,又感到很委屈,苦苦想了两天,鼓足勇气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寄给在北京的俞校长。- [) E7 u* w: ?# o& O( z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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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俞振飞短暂的相处,使她对于这位艺术家产生了由衷的信任与尊敬。出于孩子的意气,她把自己心里的苦恼与怨气都写在了信上。' `/ p" f# j+ D; P# ~1 G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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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C" D2 ^" H" ~ c' c$ v 但没过几天,一封厚厚的回信自北京寄来。她又惊又喜,一个人悄悄地躲在三楼的晒台上,慎重而担心地把信打开,仿佛那是一个决定她命运的时刻。没想到的是,俞老师用毛笔密密匝匝地写了三张纸。他首先就批评她:“老师们苦口婆心的找你谈,是为你的前途着想,你的固执使朱、沈老师很生气!”接着又表扬她:“这次你反串的《惊梦》我很满意,你的抬手投足都好,唱念也好,你有唱小生的条件,要你改唱小生,是我的意思,我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的!”后面几个字还在下面画了好几个圆圈。他又举例说:“孟小冬是京剧女老生,现在她在香港,如果她要回国来,你看会如何轰动!这就说明艺术到了顶峰是否定不了的!”信的最后写了“祝你勇往直前!”几个大字!1 ^$ X8 y& m+ a2 G2 U9 e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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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美缇年轻的心被俞校长这封坦率而热情的信深深打动了,“原来是他要我改行的!”这么一个大艺术家,答应对一个毛丫头负责到底!就此岳美缇决心改行小生,立即走进了小生组的课堂。% Y1 G7 J0 Y$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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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9 E" f/ y5 W 于是一出《游园惊梦》,岳美缇由旦行改唱小生,昆曲也由此开始有了“女小生”。* E- k6 m' T5 i3 t( ~3 `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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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美缇一直都庆幸自己能遇见俞振飞这样一位老师。戏曲演员很讲究师承,系出名门对于一个演员的成长发展都非常地有好处。但一个真正的好老师,并不仅仅在于他声名在外,重要的是他是否真正能够言传身教。不仅教艺术,更要教做人。岳美缇总是说俞老师对她的教育如同涓涓细流,渗透到她艺术生命的每个角落。这样的教育不仅仅只是教几出拿手的戏,教几个身段。而是让岳美缇整个地浸濡在他的艺术和人格魅力之中。; d) Z( ?6 R1 s- x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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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两人结下师生之谊开始,俞振飞就开始与岳美缇通信。那个时期俞振飞演出活动非常繁忙,经常去外地演出。于是他就通过写信的方式给岳美缇上课,在信里说声腔、讲身段,谈艺术、谈人生。他还要求岳美缇给他写信,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坦诚地与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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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美缇每次给俞老师写信,都像做一件大事。时常草稿要打上好几遍,不会写的字、词都查了字典。平时把学习、生活中遇到的问题,事先记在一个小本子上,以免写信时丢三落四…,每封信都会写上三四张甚至六七张纸,真比做一篇作文还认真,还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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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h" O1 k x) [: @) R 不仅如此,为了给老师写信,字也一定要写得好一点。写得不满意的信封、信纸也不知丢掉多少。因为俞振飞不但信写得好看,而且他的字又很漂亮,他要求他的学生们也要从小练字、读书。他说:我们唱小生的,在舞台上就是演书生、才子,如果胸无点墨的话,怎么会像一个读书人呢?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要求,因此岳美缇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可说书画俱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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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俞振飞所指引给她的,并不止于这一手好字好画,而是一条追求的道路。他没有把自己的学生单单地看作是一个演员。在他的心目中,一个昆曲演员应该具备的是中国传统文人的素质。“一个小生要有书卷气”,这是俞振飞经常告诉岳美缇的一句话,也是岳美缇毕生追求的艺术境界。在她的生命气质中深深烙下了一个无法抹去的文人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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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w( A" K9 ^6 e$ n俞振飞丝毫没有师道尊严的派头,他的平易近人,把自己的思想坦诚地向自己的学生倾诉,平等地与学生交流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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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拍摄电影《墙头马上》的时候,他去了五个多月。每个星期他都会给岳美缇写信。他不厌其烦地把电影改编时增加的唱段和他自己动手谱写的几段曲子抄了好几页给她,还把拍摄中多余的胶片先寄给她看,又告诉她每一场他穿的什么褶子,头上戴的什么巾子,用了什么颜色,绣的什么花纹。7 _; N) R: O) p! u5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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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年少的岳美缇慢慢开始了解,作为一个演员,她所需要注意的不仅仅只是身段与唱腔。站在台上,你就是一个艺术品。你身上的每一个环节都要无懈可击。岳美缇现在经常会说,是俞老师教会了我审美。她自己就非常重视服装及化妆。她总会根据不同的人物以及自己的不同状态来调整服装及化妆。她说,戏剧服装其实也是演员表演的一部分。如果穿得恰当,不仅漂亮,而且能够弥补许多自身条件上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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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美缇常说,当年她遇到了俞振飞老师,让她一生受益。她深知一个好老师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有多重要。她把当年自己从俞振飞那里学来的一切都教给了自己的学生。她也要求他们学习文化,提高修养,培养审美。9 C! d( P) K5 v5 h# s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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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l) i' y# k7 P; g: ]应该说那个时期的岳美缇正处于一个疯狂吸收艺术养分的阶段。而她天性中的质朴、踏实也使她能够最大限度地把自己所接触到的所有知识学习过来。尽管那时的她还只是学步的阶段,她有时甚至并不明白这些学了有什么用。但正是这样一种非功利性的学习态度,使得她将来受益匪浅。
9 Q3 N; E: ]9 E* v8 s9 }& v 而数十年后,她回顾那段岁月。她觉得那是一个模仿的阶段,然而一切艺术都自模仿开始。; R. `' m/ z&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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