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曹雪芹比,外国文学大师都是猴子!

aizy_cn · 发表于 2006-12-9 19:59:04

作者：身后眼前，来源：网易论坛

写下这个题目，我就预备了挨砸不怕死。我说过，我是佩服那种没有偶像的人的。我尤其理解独自一人站在巅峰上的孤独与恐惧感。文学上，从少年时代我就不断追寻着自己崇拜的大师的足迹。李白，屈原，但丁，雪莱，薄伽丘，柯道南尔，莎士比亚，塞万提斯，歌德，果戈理，巴尔扎克，托尔斯泰，莫泊桑，契诃夫，马克·吐温，杰克·伦敦，鲁迅，曹雪芹，卡夫卡，海明威，福克纳，乔伊斯，艾略特，马尔克斯，奥威尔，罗布-格里耶等大师，在不同时期均使我五体投地过。然而，岁月沧桑，吹尽黄沙始见金，现在仍然让我无条件地敬佩，其著作也叫我百看不厌的也就剩下艾略特，鲁迅与曹雪芹等寥寥数人而已。而这数人中，又叫我感到遥不可及，高山仰止的已经唯有曹雪芹一人矣。

　　是的，一面佩服的同时，我曾经一面进行着各类文学形式的实践。巴尔扎克式，契诃夫式，鲁迅式，乔伊斯式，艾略特式等，曾经占领我创作中的相当一段时期。马尔克斯式，卡夫卡式，罗布-格里耶式等我也心仪许久，却又浅尝辄止了。至今，统治我创作理念的仍然是巴尔扎克式——“做时代的书记”，也是我几十年唯一不变的宗旨。

　　然而，通向罗马的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为尽好我们“时代的书记”的责任，巴尔扎克等传统模式，显然是落伍了。乔伊斯等现代派也早已经使我厌倦与不满。终于，一时我无所适从，我创作的前景一片迷茫。

　　但是，活人总得寻找生路。怪就怪在，我苦苦寻觅到的却是一条死路，说好听点便是文学的终极形式什么的。事实上，任何事物的极至与最高境界也等同于死亡。在一片空白的“玄妙的杰作”（巴尔扎克小说之一）面前，我只好知难而退。可是，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更艰难万倍。此后，长时间，我在自己文学创作的下山路上跌跌撞撞，直到如今。

　　诚然，一面下山的同时，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文学形式的最佳落脚点的幻想。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天，这落脚点，总算被自己找到了——起码是自己认可与满意了的。这便是——

　　窃以为，最好的文学，内容上，仍然是巴尔扎克所说的“做时代的书记”，形式上却要多费口舌了。考察，人类历史上，文学最广博地反映了时代风貌的作品无疑是有“百科全书”美誉的《红楼梦》的。再细究“红楼梦”所采用的形式与手段，大致可归纳为这样几个字：客观、细腻、冷静。

　　唯其客观，便多义；唯其细腻，便典型；唯其冷静，便少废话。

　　总之，这就象一定容器里面，《红楼梦》装的基本均为钻石，而其它的作品则因为作者技艺的高低装了不同比例的钻石、黄金、白银、铜、铁，以及水与杂质等。

　　以上，是笼统而言，再具体点说。《红楼梦》的客观，非同寻常的客观。其描写与叙述，是真正的客观，即其描写某一细节与事件，都非专有所指的。它是几乎不予界定的铺张。其结构也都是散点透视与网状式的。这才是“红楼梦”创作中的真正奥秘，过去少有人论及，并真正认识到的。

　　且看西方大师们的作品，不管其号称多么地宏大，其结构基本为线性与一点，或者少数几点的透视式样的，这与他们在绘画等艺术上的表现如出一辙。尤其，至今，除开《红楼梦》外，世界上还没有另外一部文学作品的作者的叙述角度不是专有所指，也就是说主题上均带有很大的局限性的，从而限制了作品的内容的最大化了。

　　试举一例：

　　“话说宝玉听说贾母等回来,随多添了一件衣服,拄杖前边来,都见过了.贾母等因每日辛苦,都要早些歇息,一宿无话,次日五鼓,又往朝中去.离送灵日不远,鸳鸯,琥珀,翡翠,玻璃四人都忙着打点贾母之物,玉钏,彩云,彩霞等皆打叠王夫人之物,当面查点与跟随的管事媳妇们.跟随的一共大小六个丫鬟,十个老婆子媳妇子,男人不算.连日收拾驮轿器械.鸳鸯与玉钏儿皆不随去,只看屋子.一面先几日预发帐幔铺陈之物,先有四五个媳妇并几个男人领了出来,坐了几辆车绕道先至下处,铺陈安插等候.

　　临日,贾母带着蓉妻坐一乘驮轿,王夫人在后亦坐一乘驮轿,贾珍骑马率了众家丁护卫.又有几辆大车与婆子丫鬟等坐,并放些随换的衣包等件.是日薛姨妈尤氏率领诸人直送至大门外方回.贾琏恐路上不便,一面打发了他父母起身赶上贾母王夫人驮轿,自己也随后带领家丁押后跟来。”

　　这样的例子，在《红楼梦》中比比皆是，是《红楼梦》真正的主体与意义所在。其有的是文学作品对原生状态的真正客观的再现，少带有作者个人的主管色彩。这也是人们过去极少提及并认识到了的。

　　然则，问题又来了。照这样说来，我们是否只要记流水账便是最好的文学了。当然不是的，文学之所以是文学，首先它是形象的。一般的流水账是“死”的，而《红楼梦》里面的个个字几乎都是活蹦乱跳，跃然纸上的。其次，《红楼梦》又将细腻与宏大结合得几乎天衣无缝，举重若轻。

　　姑且重点说说细腻与宏大。无须讳言，在下原是个极端狂妄的人。在寻觅文学的终极表现形式上，在理论上，自认为，是人类历史上空前的一人。但是，回到创作实践上，我始终无法如《红楼梦》一样处理好宏大与细腻的关系问题。

　　曾经，在实践《红楼梦》一类的创作中，细节上，我有时候可以比《红楼梦》做得更客观，具体，真切，甚至形象化，但是，往往无法收场，无法与宏大的背景结合在一起。要么，就是走向它的反面，宏大而不够细腻。而且，后一点，更是一般作家的通病。

　　所以，要使文学作品做到象《红楼梦》一样地既宏大又细腻，既广阔而具体，既通俗而深奥，等各方面恰到好处，从而使整部作品，几近于完美。我花了半生的精力，绞尽脑汁也是实在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而且，我以当今世界文学实践与理论第一人的名义断言，人类，重温旧梦，更遑论超越《红楼梦》的整体文学成就的日子遥遥无期，至少目前还看不出现任何迹象。

　　一想到自己此生在《红楼梦》面前的束手无策，目瞪口呆与微不足道，就是十分令人沮丧的。同时，我又是十分高兴的，总算自己没有站在巅峰上的孤独，人类至少还有一人是我至死也可以当作偶像的，自己也没有了缺乏偶像的遗憾的。尽管这偶像非自己的时代的人，也聊胜于无。

　　其实，在下虽然狂妄，却也不乏见贤思齐的美德，并且非民族主义者的。在追寻文学终极形式中，我也总想找到一位外国文学大师作为一生楷模，无奈始终一无所获。

　　最初，我获悉法国新小说派对文学创新颇有心得，便立刻怀着朝圣的心里将他们的一些作品找来看了看。结果，令我大失所望。窃以为，新小说派们的作品大都内容贫乏，手法也没有特别出奇之处。近来，有人指出，我创立的“微观主义”与当下法国时髦的“精细主义”相似，我兴奋异常，以为找到知己了，但是，看过他们的一些作品，觉得完全是两码事。

　　据悉，博尔赫斯，卡尔唯诺，纳博科夫等为二十世纪世界文学后现代派里面的狂人。然而，我看博尔赫斯只能说是徒有其表的玩文字游戏的专家，实在属于文学的下九流一类。纳博科夫也不过一个讲“故事”的高手而已。卡尔唯诺的《未来文学千年录》似乎不乏一定的见地。但是，其对文学所谓的“纷繁”的表述，我也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其言不由衷，并缺乏真正的认识的。

　　卡夫卡是上世纪最具实力的小说家之一。但是，我早已经说过，以更高标准来衡量，他的作品是过于主观，“着相”了，而缺乏更深刻的内涵的。

　　其它。恕不一一例举了。

　　有人说，我看不起外国文学，是我的阅读量不够，但是，我看外国大师的作品愈多，愈觉得他们的肤浅，愈反衬出了曹雪芹的伟大。

　　总体而论，外国文学还都是“说主题”与“讲故事”的范畴。当然，现当代外国文学与其古典的叙事文学的故事性还是有区别的。但是，比较而论，在中国作家曹雪芹面前他们不过是新一代的故事家而已。同时，现当代的中国作家在曹雪芹面前，基本也属于是故事家一类的。

　　人们可能仍然不明白我所谓的曹雪芹与其它作家的根本区别，也不明白故事与文学之间的关系与区别。这里再打个比喻。一般作家的作品，其不管如何地高超，都象一座人工园林。而曹雪芹的《红楼梦》就象一座原始森林。其两者区别之大是可想而知的。

　　人工园林，总是人为痕迹，人为的构造，人为的所指，做作与内容局限了的；而原始森林里面却是天然去雕饰，秋水出芙蓉，物宝天华，生机与内容无限的。

　　当年，西方现代文学从其古典故事叙事文学里面走出来，经历了异常漫长的历程。现在，要他们认识到我国曹雪芹的伟大，让他们脱离了其新的故事的藩篱估计也不是一日与短期之功。

　　曹雪芹与外国文学，包括他们的任何大师比较，其隔膜估计是猴子与人类之间的距离，这绝非妄言。终究，国人以及外国佬也有认识到这一点的一天。也真诚希望外国文学能有所进步，能稍稍接近中国的曹雪芹一些（要追赶上是永远不可能的）。不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鲁迅先生的名言，这回我们只好赠与外国朋友享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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