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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与妓,就像天空与云彩。云彩离不天空,天空没有云彩,便没有它的美丽。尤其是漫长的封建岁月。那时候妓女是一种传媒,是一种特殊的艺术,是风流的载体。近二千年的封建社会,风流人物层出不穷,但沉溺妓院而风流成家的却是自古至今,仅仅是柳永一个。从他婉约的词章里,我们看到了一代才子的无奈,宋妓文化的辉煌…… 3 A' }, b2 v) i% B
风流是男人骨子里的东西,不是柳永的专利。男人,人人都想风流,但并不是人人都很风流,风流男人自有他风流的背景。古时候,传媒稀少,妓院可以是官与民通用的传媒,就连皇帝也会上妓院发表他高深的寂寞。 / T" Y' O+ i. Q- Q$ Q0 O
我曾想试着进入900年前的宋时岁月,去领略那时男人的风流和享受或婉约或豪迈或悲壮的平仄宋韵。可是我一直没有找对途径,进入不了。直到今天,柳永来我家做客,我便从他的词句里拷贝了他心灵的程序,并同他一路前往那段逝去已久的日子,柳永一边轻拂路边沉淀的尘埃,一边给我导游。 7 e- V: U; _6 G2 L2 L3 V" Y
这是条鲜有人走的道路了,厚厚的尘土覆盖着弯弯曲曲的红尘古道,长亭短榭布满了蜘蛛网,昔日的马蹄也早就不见了踪影。偶尔路过一两个穿着长袍匆匆而行的路人,从他们沉重的脚步里我看到了一个朝代的负重。
( G+ i# F6 h. B- `. r 路程遥遥,古朴的岁月里除了马车,再也没有任何的喧嚣。青的山绿的水是那样的新鲜和茂盛。从接近南蛮之地到达中原不是一段很短的路程,柳永一路击歌而行。“近来憔悴人惊怪。为别后、相思煞。我前生、负你愁烦债。便苦恁难开解。良夜永、牵情无计奈。锦被里、余香犹在。怎得依前灯下。恣意怜娇态。”(《迎春乐》)
" E1 w7 b- E: k! ~ 接着我从他的一首《西江月》,读到了他的三个知己女:“调笑师师最惯。香香暗地情多。冬冬与我煞脾和。独自窝盘二个。“管”字下边无分。“闭”字加点如何?。权将“好”字自停那。“奸”字中间着我。” # _ b: Y9 T8 z5 Q
我知道,这是柳永为了博取妓女们的欢心,迎合小市民的俗趣而作。这可能曾衩被昨夜尽情销魂、今晨刚出青楼的王侯将相、名人雅士所不屑一顾,做起来可以堂而皇之地斯文扫地,说起来必须冠冕堂皇地附庸风雅,当然与柳永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 k" |0 j% V/ j 我理解柳永。作为封建文人,从政不通而寄情山水的只有李白与陶渊明,为政不顺而专司文心的只有苏轼与白居易,柳永是得意尽欢、失意欢尽的人。历史的足迹延伸到北宋开国后的数代,堆积其中的是太多的风情、太重的浓艳、太厚的淫猥。五代十国乱中求生、以乐为本;隋朝登峰造极、短命如催;唐朝空繁虚华、推波助澜。历史的悲剧没有惊醒宋朝的梦中人,历史的香风却熏染了赵氏天子,历史的淫雨浸润了大宋王朝的文官武将。写点艳词,喝点花酒,心陷情场,身依风月,早已不是三教九流的专利,登堂入室的王侯将相更是乐此不疲。晏殊父子一唱一和,后世的周邦彦与宋徽宗因李师师而明铺暗盖、争风吃醋,五花八门之事数不胜数。就连极受后人崇敬的欧阳修、苏轼等宗师显官,五彩缤纷之事与含情脉脉之句也是不枚胜举。
0 w, y$ C- a6 J; u1 ] 于是,对于柳永一路击奏的艳词,我是一路欣赏,并努力地去寻找每首词背后的故事。 柳永一生以生命求风情,用灵魂谱华章。 5 ]8 }4 [' n; f8 T8 |' X& G- ?
一路风尘,一路婉约。900年过去,柳永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于是我随着柳永进入了他的传奇。
e- V8 L4 m e6 h 柳永出生于福建武夷山。原名三变,字景庄。后改名永,字耆卿。排行第七,又称柳七。宋仁宗朝进士,官至屯田员外郎,故世称柳屯田。他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以毕生精力作词,并以“白衣卿相”自许。
+ g) e& Q9 R5 R# B柳永的父亲、叔叔、哥哥三接、三复都是进士,连儿子、侄子都是。柳永本人却仕途坎坷,景祐元年(1034年),才赐进士出身,是时已是年近半百。 5 E# e. e2 ^( `2 v3 M* C! K
少年柳永混迹于烟花巷陌中。51岁时,柳永终于及第,去过福建,留有《煮海歌》,对当时煮盐为生的民众给予了深切的同情。短短两年仕途,他的名姓就载入了《海内名宦录》中,足可见他在经纶事物上的天赋。可惜由于性格原因,他屡造排贬,因此进入四处漂泊的“浮生”,养成了一种对萧索景物,秋伤风景的偏好。 . w- t, V; T- \9 n4 N
柳家世代做官。柳永少年时在家乡勤学苦读,希望能传承家业,官至公卿。学成之后,他就到汴京应试,准备大展鸿图,在政治上一试身手。不料,一到光怪陆离的京城,骨子里浪漫风流的年轻才子柳永,就被青楼歌馆里的歌妓吸引,把那政治理想完全抛在了脑后,一天到晚在风月场里潇洒,与青楼歌妓打得火热,而且还把他的风流生活写进词里:
) b e$ \. u6 k1 Z2 l “近日来,陡把狂心牵系。罗绮丛中,笙歌筵上,有个人人可意。”“知几度、密约秦楼尽醉。便携手,眷恋香衾绣被。”(《长寿乐》)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此行考中进士的目标,只是他“自负风流才调”,自信“艺足才高”,“多才多艺善词赋”(《击梧桐》),没把考试当回事,以为考中进士、做个状元是唾手可得的事。他曾经向可以的心上人夸口说,即使是皇帝临轩亲试,也“定然魁甲登高第”(《长寿乐》)。不料事与愿违,放榜时名落孙山。他沮丧愤激之余,写下了传诵一时的名作《鹤冲天》(黄金榜上),宣称“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你皇帝老儿不让我进士及第去做官,我不做官,又奈我何!
) @' [- J j- C+ Z7 x 仁宗初年再试,考试成绩本已过关,但由于《鹤冲天》词传到禁中,上达宸听。等到临轩放榜时,仁宗以《鹤冲天》词为口实,批示曰:“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 D) f1 O7 I4 B5 Y/ O
再度的失败,柳永真的有些愤怒了,他干脆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从此无所顾忌地纵游妓馆酒楼之间,致力于民间新声和词的艺术创作。官场上的不幸,反倒成全了才子词人柳永,使他的艺术天赋在词的创作领域得到充分的发挥。当时教坊乐工和歌姬每得新腔新调,都请求柳永为之填词,然后才能传世,得到听众的认同。柳永创作的新声曲子词,有很多是跟教坊乐工、歌妓合作的结果。 0 D$ Y, w2 j1 j, Y9 s1 o" z
柳永为教坊乐工和歌妓填词,供她们在酒肆歌楼里演唱,常常会得到她们的经济资助,柳永也因此可以流连于坊曲,不至于有太多的衣食之虞。
. J! I( G! m8 s* m; j 柳永告诉我,皇帝又如何,他又不能永远都是皇帝,他的帝位又怎么能与他的词的艺术帝位相比呢。词曲是永远的,它不因朝代的变迁而失去它的韵律。我知道柳永是自负的,真不愧一代风流词家。提起他的风流,柳永则是眉飞色舞,头头是道。 " W y: W% t5 N8 d; y) j
一日,柳永途经江州,照例浪流妓家,结识名妓谢玉英,见其书房有一册“柳七新词”,都是她用蝇头小楷抄录的。因而与她一读而知心,才情相配。临别时,柳永写新词表示永不变心,谢玉英则发誓从此闭门谢客以待柳郎。
0 k, L9 n0 t, z' n0 J( V. k+ K+ ~# t柳永在馀杭任上三年,又结识了许多江浙名妓,但未忘谢玉英。任满回京,到江州与她相会。不想谢玉英又接新客,陪人喝酒去了。柳永十分惆怅,在花墙上赋词一首,述三年前恩爱光景,又表今日失约之不快。最后道:“见说兰台宋玉,多才多艺善赋,试问朝朝暮暮,行云何处去?”
: x- L4 W+ x; ` 谢玉英回来见到柳永词,叹他果然是多情才子,自愧未守前盟,就卖掉家私赶往汴京寻找柳永。几经周折,谢玉英在京城名妓陈师师家找到了柳永。久别重逢,种种情怀难以诉说,两人再修前好。谢玉英就在陈师师东院住下,与柳永如夫妻一般生活。
: B6 C8 s5 K1 i9 t 后来柳永出言不逊,得罪朝官,仁宗罢了他屯田员外郎,圣谕道:“任作白衣卿相,风前月下填词。”从此,他改名柳三变,专出入名妓花楼,衣食都由名妓们供给,都求他赐一词以抬高身价。他也乐得漫游名妓之家以填词为业,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
! v4 F* w7 W0 T. ]/ Y 柳永尽情放浪多年,身心俱伤,死在名妓赵香香家。他既无家室,也无财产,死后无人过问。谢玉英、陈师师一班名妓念他的才学和情痴,凑一笔钱为他安葬。谢玉英曾与他拟为夫妻,为他戴重孝,众妓都为他戴孝守丧。出殡之时,东京满城妓女都来了,半城缟素,一片哀声。谢玉英痛思柳郎,哀伤过度,两个月后便死去。陈师师等念她情重,葬她于柳永墓旁。
' N% C6 t z# u+ Z 词与歌妓相伴而生,依赖生存。没有词,歌妓将口不能张,失声于色;没有歌妓,词也无法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弹泪唱曲的歌妓是成就词走向辉煌的另一支力量。古代将歌妓、乐妓和舞妓并称女乐,游走在宫廷与官宦之家,成为豪华的装饰品和腐化的玩乐术。时至唐宋,歌妓多数都有超群的修养、超常的技艺和超凡的美貌,长于吟诗作词,自由表情达意,不少文人雅士都与她们有凄婉缠绵的爱情故事,流传出感人至深的青楼佳话。 ' d" ]! s4 V8 B/ ^( u+ H5 P4 D# l! }
众妓女对柳永的喜爱实在是无以复加。在风月场上游荡,没有一个是用情专一者,柳永也免不了朝秦暮楚。但他内心深处把她们看作是人,被崇拜者没有将崇拜者视作低人一等者。见上一面,叫声名字,写首唱词,都会让她们喜不自禁,幸福无比。
9 q+ O& r; o$ [8 V5 R6 Z7 I; | 在摇摇欲坠的宋代,我领略了妓女们“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的神话。 8 ]) R2 P/ q. x# {3 t7 O. V: z( D
在同柳永的游历中我想见识一下一代名妓陈师师,我很想把她带回来,把她捧成现代一位红红火火的明星,我当她的经纪人,同她一起过风光的日子,但我没有看到陈师师,据说她到另外一城市做客去了,我觉得非常遗憾,很是失望。柳永笑我傻,笑我多情,他说即使我见到她了,她也不会同我回去的,因为她的美属于她的朝代。于是我央求柳永再写些新词给我,让我给他发表。不料被柳永拒绝了,他说:“做好事,你们现在这些诗,没有韵,没有平仄,纯粹是一顿乱写,你回去后就说是我柳三变说的。”听完他的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种被侮的感觉。
$ N* G4 F/ X" W- P+ ^ 三变啊三变,你又哪里变了一点啊?难怪你成不了功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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