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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士铎之本草新编 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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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17 11:53: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凡例十六则 《本草》自神农以来,数经兵燹,又遭秦火,所传书多散轶,鲁鱼亥豕,不能无误,一字舛错,动即杀人。铎躬逢岐伯天师于燕市,得闻轩辕之道,而《本草》一书,尤殷质询,凡有所误,尽行改正。 此书删繁就简,凡无关医道者,概不入选。即或气味竣烈,损多益少,与寻常细小之品,无大效验者,亦皆屏弃。 本草善本,首遵《纲目》,其次则逊《经疏》。二书铎研精有素,多有发明,非辟二公,实彰秘奥。 本草诸书,多首列出产、收采、修制等项,铎概不登列者,以前人考核精详,无容再论。惟七方十剂之义尚多缺略。所以畅为阐扬,更作或问或疑附后,使医理昭明,少为用药之助。 是书删《神农》原本者十之三,采(名医》增入者十之二,总欲救济生人,非好为去取。 气运日迁,人多柔弱,古方不可治今病者,非言补剂也,乃言攻剂耳,故所登诸品,补多于攻。 《本草》非博通内典,遍览儒书,不能融会贯通,以阐扬秘旨。铎见闻未广,而资性甚钝,所读经史,每善遗忘,记一遗万之讥,实所未免,尤望当代名公之教铎也。 本草贵多议论发微,不尚方法矜异。铎所以叙功效于前,发尚论于后,欲使天下后世,尽知草木之精深,人物金石之奥妙,庶不至动手用药有错。 此书多得之神助,异想奇思,命笔时有不自知其然而然之象。世有知心,自能深识,不敢夸诩也。 铎素学刀圭,颇欲阐扬医典,迩年来,未遗尚论。甲子秋,遇纯阳吕夫子于独秀山,即商订此书,辄蒙许可。后闻异人之教助,铎不逮者,皆吕夫子赐也。 是书得于岐天师者十之五.得于长沙守仲景张夫子者十之二,得于扁鹊秦夫子者十之三。若铎鄙见,十中无一焉。 铎少喜浪游,凡遇名山胜地,往往探奇不倦。登眺时,多逢异人,与之辩难刀圭,实能开荡心胸。增益神智,苟有所得,必书笥中。每入深山,见琪花瑶草、异兽珍禽,与昆虫介属异于凡种者,必咨询土人,考订靡已。倘获奇闻,必备志之,今罄登兹编。 行医不读《本草》。则阴阳未识,攻补茫然,一遇异症,何从用药。况坊刻诸书,苦无善本,非多则略。锋斟酌于二者之间,繁简得宜,使读者易于观览。 是书药味无多,而义理详尽,功过不掩,喜忌彰明,庶攻补可以兼施,寒热可以各用。倘谓铎多事,翻前人以出奇。或咎铎无文,轻当世而斗异,则铎岂敢。 著书非居胜地,则识见不能开拓。铎幸客舟中,目观江涛汹涌,云峦层叠,助人壮怀,故得畅抒独得,颇无格格之苦。然同心甚少。考订未弘,终觉画守一隅,不能兼谈六合。 铎晚年逢异入于燕市,传书甚多,著述颇富,皆发明《灵》、《素》秘奥,绝不拾世音浅渖,有利于疾病匪浅,惜家贫不能灾梨.倘有救济心殷,肯损资剞劂者,铎当罄囊与之,断不少吝,以负异人之托。 山阴陈士铎远公别号朱华子识 劝 医 六 则 人生斯世,无病即是神仙。能节欲寡过,使身心泰然,俯仰之间,无非乐境,觉洞丹丘无以过也。无如见色忘命,见财忘家,营营逐逐,堕于深渊,沉于苦海,忧愁怨恨之心生,嗔努斗争之事起,耗精损气,而疾病随之矣。苟或知非悔悟,服药于将病之时,觅医于已病之日,则随病随痊,又何虑焉。乃求人之过甚明,求己之过甚拙。而且讳病忌医,因循等待,及至病成,始叹从前之失医也,已无及矣。铎功世人幸先医治。 人病难痊,宜多服药。盖病之成,原非一日,则病之愈,岂在一朝。无如求速效于目前,必至堕成功于旦夕。更有射利之徒,止图酬谢之重,忘顾侥幸之危,或用轻粉劫药,取快须臾,未几,毒发病生,往往不救。何若攻补兼施,损益并用,既能去邪,复能反正.虽时日少迟,而终身受惠无穷。铎劝世人毋求速效。 病关生死,医能奏效。厥功实弘。世有危急之时,悬金以许,病痊而报之甚薄。迨至再病,医生望门而不肯入,是谁之咎欤。等性命于鸿毛,视金钱如膏血,亦何轻身而重物乎。铎功世人毋惜酬功。 病痊忘报,俗子负心;病痊索报,亦医生惭德。盖治病有其功,已报而功小;治病忘其功,不报而功大。要当存一救人实意,不当惟利是图。勿以病家富,遂生觊觎心;勿以病家贫,因有懒散志。或养痈贻患,或恐吓取钱,皆入恶道。铎劝行医幸毋索报。 人不穷理,不可以学医;医不穷理,不可以用药。理明斯知阴阳、识经络、洞脏腑、悟寒热虚实之不同、攻补滑涩之各异,自然守经达权,变通于指下也。否则,徒读(脉诀》,空览《本草》,动手即错,开口皆非,欲积功反损德矣。铎劝学医幸务穷理。 医道讲而愈明,集众人议论,始可以佐一人识见。倘必人非我是,坚执不移,则我见不化,又何能受益于弘深乎。迩来医术纷纭,求同心之助,杳不可多得。然而天下之大,岂少奇人。博采广谘,裒获非浅。铎劝学医幸尚虚怀。 大雅堂主人远公识 七 方 论 注《本草》而不论方法,犹不注也。《本草》中,草木昆虫介属之气味寒热,必备悉于胸中,然后可以随材任用。使胸次无出奇制胜方略,则如无制之师,虽野战亦取胜于一时,未必不致败于末路。与其焦头烂额,斩杀无遗,何如使敌人望风而靡之为快哉。此七方之必宜论也。七方者,大小缓急奇偶复也。吾先言其大方。岐伯夫子曰:君一臣三佐九,制之大也。凡病有重大,不可以小方治之者,必用大方以治之。大方之中,如用君药至一两者,臣则半之,佐又半之。不可君药少于臣药,臣药少于佐使。设以表里分大小,是里宜大而表宜小也,然而治表之方,未尝不可大。设以奇偶分大小,是奇宜大而偶宜小也。然而用偶之方,未尝不可大。设以远近分大小,是远宜大则近宜小也,然而治近之方,又未尝不可大。故用大方者乃宜大而大,非不可大而故大也。 或问:大方是重大之剂,非轻小之药也,重大必用药宜多而不可少矣。何以君一而臣三佐用九耶?是一方之中计止十三味,似乎名为大而非大也。不知大方者,非论多寡,论强大耳。方中味重者为大,味厚者为大,味补者为大.味攻者为大,岂用药之多为大乎。虽大方之中,亦有用多者,而终不可谓多者即是大方也。 或疑药大方不多用,终难称为大方,不知大方之义在用意之大。不尽在用药之多也。譬如补也,大意在用参之多以为君,而不在用白术、茯苓之多以为臣使也。如用攻也,大意在用大黄之多以为君,而不在用厚朴、枳实之多以为臣使也。推之寒热表散之药,何独不然,安在众多之为大哉。 或疑药大方在用意之大,岂君药亦可小用之乎。夫君药原不可少用也,但亦有不可多用之时,不妨少用之。然终不可因少用而谓非君药,并疑少用而谓非大方也。 小方若何?岐伯夫子曰:君一臣三佐五,制之中也。君一臣二,制之小也。中即小之义。凡病有轻小不可以大方投者,必用小方以治之。小方之中,如用君药至二钱者,臣则半之。佐又半之,亦不可以君药少于臣,臣药少于佐也。夫小方所以治轻病也,轻病多在上,上病而用大方,则过于沉重,必降于下而不升于上矣。小方所以治小病也,小病多在阳,阳病而用大方,则过于发散,必消其正而裒其邪矣。故用小方者,亦宜小而小,非不可小而故小也。 或问:小方是轻小之剂,所以治小病也。然君一臣三佐五,方未为小也。若君一臣二而无佐使,无乃太小乎。不知小方者,非论轻重,论升降耳,论浮沉耳。方中浮者为小,升者为小也。岂用药之少者为小乎。虽小方多用。而要不可谓少用药之方即是小方也。 或疑小方不少用药,终不可名为小方。不知小方之义,全不在用药之少也。病小宜散。何尝不可多用柴胡;病小宜清,何尝不可多用麦冬;病小宜提,何尝不可多用桔梗;病小宜降,何尝不可多用厚朴。要在变通于小之内。而不可执滞于方之中也。 或疑小方变通用之,是小可大用矣。小方而大用,仍是大方而非小方也。日小方大用,非大方之可比,药虽多用,方仍小也。 缓方若何?岐伯夫子曰:“补上治上。制以缓。缓者,迟之之谓也。上虚补上。非制之以缓,则药趋于下而不可补矣。上病治上,非制之以缓,则药流于下而不可治矣。然而缓之法不同。有甘以缓之之法,凡味之甘,其行必迟也;有升以缓之之法,提其气而不下陷也;有以缓之之法,作而不作汤。使留于上焦也;有作膏以缓之之法,使胶粘于胸膈间也;有用无毒药以缓之之法,药性平和,功用亦不骤也。有缓治之方,庶几补上不补下,治上不治下矣。 或问:缓方以治急也,然急症颇有不可用缓之法,岂一概可用缓乎?曰:宜缓而缓.未可概用缓也。若概用缓,必有不宜缓而亦缓者矣。 或疑缓方故缓,恐于急症不相宜。不知急症缓治,古今通议,然而缓方非治急也,大约治缓症者为多。如痿症也,必宜缓;如脱症也,不宜急。安在缓方之皆治急哉。 或问:缓方君论至备,不识更有缓之之法乎?曰:缓之法在人而不在法也。执缓之法以治宜缓之病,则法实有穷;变缓之方以疗至缓之病,则法何有尽。亦贵人之善变耳,何必更寻缓方之治哉。 急方若何?岐伯夫子曰:补下治下,制以急。夫病之急也,岂可以缓治哉。大约治本之病宜于缓,治标之病宜于急。然而标本各不同也。有本宜缓而急者,急治其本;有标不宜急而急者。急治其标。而急之方实有法焉。有危笃急攻之法,此邪气壅阻于胸腹肠胃也。有危笃急救之法,此正气消亡于阴阳心肾也。有急用浓煎大饮汤荆之法,使之救火济水,援绝于旦夕也。有急用大寒大热毒药之法,使之上涌下泄,取快于一时也。有急治之方,庶几救本而不遗于救标,救标而正所以救本矣。 或问:急方治急,不识亦可以治缓症乎?曰:缓方不可以治急,而急方实所以治缓。遇急之时,不用急方以救其垂危将绝,迨病势少衰而后救之,始用缓治之法不已晚乎。然则急方治急,非即所以治缓乎。 或疑急方救急,似乎相宜。急方救缓,恐不相合。不知缓急同治者,用药始神耳。 或疑缓急相济,固为治病妙法,然毕竟非治急之急方也。曰:以急救急,因病之急而急之也;以急救缓,亦因病虽缓而实急,故急之也。然则缓急相济,仍治急而非治缓也。 或疑急症始用急方,则急方不可用缓也明矣。然古人急病缓治,往往有之,似乎急方非救急也。曰:急方不救急,又将何救乎?急病缓治者,非方用缓也。于急方之中,少用缓药,以缓其太急之势,非于急方之中,纯用缓药,以缓其太急之机也。 奇方若何?岐伯夫子曰:君一臣二,君二臣三,奇之制也。所谓奇之制者,言数之奇也。盖奇方者.单方也。用一味以出奇,而不必多味以取胜。药味多,未免牵制,反不能单刀直入。凡脏腑之中,止有一经专病者,独取一味而多其分两,用之直达于所病之处,自能攻坚而奏功如神也。 或问:奇方止取一味出奇,但不知所用何药。夫奇方以一味取胜,《本草》中正未可悉数也。吾举其至要者言之。用白术一味以利腰脐之湿也,用当归一味以治血虚头晕也,用川芎一味以治头风也,用人参一味以救脱救绝也,用茯苓一味以止泻也,用菟丝子一味以止梦遗也,用杜仲一味以除腰疼也,用山栀子一味以定胁痛也。用甘草一味以解毒也,用大黄一味以攻坚也,用黄连一味以止呕也,用山茱萸一味以益精止肾泄也,用生地一味以止血也,用甘菊花一味以降胃火也,用薏仁一味以治脚气也,用山药一味以益精也,用肉苁蓉一味以通大便也,用补骨脂一味以温命门也,用车前子一味以止水泻也,用蒺藜一味以明目也,用忍冬藤一味以治痈也,用巴戟天一味以强阳也,用荆芥一味以止血晕也,用蛇床子一味以壮阳也,用元参一味以降浮游之火也,用青蒿一味以消暑也,用附子一味以治阴(疑误,应为阳)虚之喉痛也,用艾叶一味以温脾也,用地榆一味以止便血也,用蒲公英一味以治乳疮也,用旱莲草一味以乌须也,用皂荚一味以开关也,用使君子一味以杀虫也,用赤小豆一味以治湿也,用花蕊石一味以化血也。以上皆以一味取胜,扩而充之,又在人意见耳。 或疑奇方止用一味则奇,虽奏功甚神,窃恐有偏胜之弊也。顾药性未有不偏者也,人阴阳气血亦因偏胜之病,用偏胜之药以制偏胜之病,则阴阳气血两得其平,而病乃愈。然则奇方妙在药之偏胜,不偏胜不能去病矣。 或疑方用一味,功虽专而力必薄,不若多用数味则力厚而功专。不知偏胜之病,非偏胜之药断不能成功。功成之易,正因其力厚也,谁谓一味之方力薄哉。 偶方若何?岐伯夫子曰:君二臣四,君二臣六,偶之制也。又曰:远者偶之,下者不以偶。盖偶亦论数耳。是偶方者,重味也,乃二味相合而名之也。如邪盛。用单味以攻邪而邪不能去,不可仍用一味攻邪,必更取一味以同攻其邪也;如正衰,用单味补正而正不能复,不可仍用一味补正,必另取一味以同补其正也。非两方相合之为偶,亦非汗药三味为奇,下药四味为偶也。 或问:奇方止取一味以出奇,而偶方共用两味以取胜,吾疑二昧合方,正不可多得也。夫二味合而成方者甚多,吾不能悉数,示以成方,不若商以新方也。人参与当归并用,可以治气血之虚。黄芪与白术同施,可以治脾胃之弱。人参与肉桂同投,可以治心肾之寒。人参与黄连合剂,可以治心胃。人参与川芎并下,则头痛顿除。人参与菟丝并煎,则遗精顿止。黄芪与川芎齐服,则气旺而血骤生。黄芪与茯苓相兼,则利水而不走气。黄芪与防风相制,则去风而不助胀。是皆新创之方,实可作偶之证。至于旧方,若参附之偶也,姜附之偶也,桂附之偶,术苓之偶,芪归之偶,归芎之偶,甘芍之偶,何莫非二味之合乎。临症裁用,存乎其人。 或疑偶方合两味以制胜,似乎有相合益彰之庆,但不知有君臣之分、佐使之异否乎。夫方无君臣佐使者,止奇方也。有偶则君臣自分,而佐使自异矣。天无二日,药中无二君也。偶方之中,自有君臣之义、佐使之道,乌可不分轻重多寡而概用之耶。 复方若何?岐伯夫子曰:奇之不去则偶之。偶之是谓重方。重方者,复方之谓也。或用攻于补之中,复用补于攻之内,或攻多而补少,或攻少而补多,调停于补攻之间,斟酌于多寡之际,可合数方以成功,可加他药以取效,或分两轻重之无差,或品味均齐之不一,神而明之,复之中而不见其复,斯可谓善用复方者乎。 或问:复方乃合众方以相成,不必拘拘于绳墨乎?曰:用药不可杂也,岂用方而可杂乎。用方而杂,是杂方而非复方矣。古人用二方合之,不见有二方之异,而反觉有二方之同,此复方之所以神也。否则,何方不可加减,而必取于二方之相合乎。 或疑复方合数方以成一方,未免太杂。有前六方之妙,何病不可治.而增入复方,使不善用药者,妄合方以取败乎。曰:复方可删,则前人先我而删矣,实有不可删者在也。虽然,知药性之深者,始可合用复方.否则不可妄用,恐相反相恶,反致相害。 或疑复方不可轻用,宁用一方以加减之,即不能奏效.亦不致取败。曰:此吾子慎疾之意也。然而复方实有不可废者,人苟精研于《本草》之微,深造于《内经》之奥.何病不可治,亦何法不可复乎,而犹谨于复方之不可轻用也,未免徒读书之讥矣。 十 剂 论 有方则必有剂,剂因方而制也。剂不同,有宣剂、有通剂、补剂、泻剂、轻剂、重剂、滑剂、涩剂、燥剂、湿剂,剂各有义,知其义可以用药。倘不知十剂之义而妄用药。是犹弃绳墨而取曲直,越规矩而为方圆也。虽上智之士,每能变通于规矩绳墨之外,然亦必先经而后权,先常而后变。苟昧常求变,必诡异而不可为法,离经用权。必错乱而不可为型。深知十剂之义,则经权常变,折衷至当,又何有难治之病哉。此十剂之必宜论也。 一论宣剂。岐伯夫子曰:宣可去壅。又曰:木郁达之,火郁发之,土郁夺之,金郁泄之,水郁折之,皆宣之之谓也。夫气郁则不能上通于咽喉头目口舌之间,血郁则不能下达于胸腹脾胃经络之内,故上而或哕或咳或嗽或呕之症生,中而或痞或满或塞或痛或饱或胀之症起。下而或肿或泻或利或结或畜或黄之症出。设非宣剂以扬其气。则气壅塞而不舒。设非宣剂以散其血,则血凝滞而不走。必宣之而木郁可条达矣,必宣之而火郁可启发矣,必宣之而金郁可疏泄矣,必宣之而水郁可曲折矣,必宣之而土郁可杀夺矣。 或问:吾子发明宣剂,几无剩义,医理无尽,不识更可发明乎?曰:郁症不止五也。而宣郁之法亦不止二。有郁之于内者,有郁之于外者,有郁之于不内不外者。郁于内者,七情之伤也;郁于外者,六淫之伤也;郁于不内不外者,跌扑坠堕之伤也。治七情之伤者,开其结;治六淫之伤者,散其邪;治跌扑坠堕之伤者,活其瘀,皆所以佐宣之之义也。 或疑宣剂止开郁解郁,遂足尽宣之之义乎。夫宣不止开郁解郁也。邪在上者,可宣而出之;邪在中者,可宣而和之;邪在下者,可宣而泄之;邪在内者,可宣而散之;邪在外者,可宣而表之也。宣之义大矣哉。 或疑宣剂止散邪而已乎,抑不止散邪而已乎。夫宣之义,原无尽也。可宣而宣之,不必问其邪;宜宣而宣之,不必问其郁。总不可先执宣邪之意,以试吾宣之之汤,并不可先执宣郁之心,以试吾宣之之药也。 二论通剂。岐伯夫子曰:通可去滞。盖留而不行,必通而行之。是通剂者,因不通而通之也。通不同,或通皮肤,或通经络,或通表里,或通上下,或通前后,或通脏腑,或通气血。既知通之异,而后可以用通之法。通营卫之气,即所以通皮肤也;通筋骨之气,即所以通经络也;通内外之气,即所以通表里也;通肺肾之气,即所以通上下也;通膀胱之气,即所以通前后也;通脾胃之气,即所以通脏腑也,通阴阳之气,即所以通气血也。虽因不通而通之,亦因其可通而通之耳。 或问:子论通剂,畅哉言之矣。然而通之意则出,通之药未明也。曰:通之药又何不可示也。通营卫,则用麻黄、桂枝;通筋骨,则用木瓜、仙灵脾;通内外,则用柴胡、薄荷;通肺肾,则用苏叶、防已;通膀胱,则用肉桂、茯苓;通脾胃。则用通草、大黄;通阴阳,则用附子、葱、姜。虽所通之药不止于此,然亦可因此而悟之矣。 或疑通剂药甚多,子何仅举数种以了义,将使人执此数味以概通之剂乎。不知通不同,而通剂之药,又何可尽同乎。虽然通药不可尽用通也。用通于补之中,用通于塞之内,而后不通者可通,将通者即通,已通者悉通也。然则用通之剂,全在善用通也。善用通,而吾所举之药已用之而有余,又何不可概通之荆哉。 或疑通剂之妙,用之如神,但我何以用通剂之妙,使之有如神之功乎。嗟呼。通之法可以言,而通之窍不可言也。不可言而言之,亦惟有辨虚实耳。虚之中用通剂。不妨少而轻;实之中用通剂,不妨多而重。虽不能建奇功,亦庶几可无过矣。 三论补剂。岐伯夫子曰:补可去弱,然而补之法亦不一也。补其气以生阳焉,补其血以生阴焉,补其味以生精焉,补其食以生形焉。阳虚补气,则气旺而阳亦旺;阴虚补血,则血盛而阴亦盛;精虚补味,则味足而精亦足;形虚补食,则食肥而形亦肥。虽人身之虚,不尽于四者,而四者要足以尽之也。 或问:补法尽于气血味食乎?曰:补法尽于四者,而四者之中实有变化也。补气也,有朝夕之异,有脏腑之异,有前后之异;补血也,有老少之异,有胎产之异,有衰旺之异,有寒热之异;补味也,有软滑之异,有消导之异,有温冷之异,有新久之异,有甘苦之异,有燔熬烹炙之异;补食也,有南北之异,有禽兽之异,有果木之异,有米谷菜豆之异,有鱼鳖虾蟹之异。补各不同,而变化以为法,又何能一言尽哉,总在人临症而善用之也。 或疑虚用补剂,是虚病宜于补也。然往往有愈补愈虚者,岂补剂之未可全恃乎。吁!虚不用补,何以起弱哉。愈补愈虚者,乃虚不受补,非虚不可补也。故补之法亦宜变。补中而少增消导之品,补内而用制伏之法,不必全补而补之,不必纯补而补之,更佳也。 或疑补剂无多也,吾子虽多举其补法,而终不举其至要之剂,毕竟补剂以何方为胜?曰:补不同,乌可举一方以概众方乎。知用补之法,则无方不可补也。况原是补剂,又何必问何方之孰胜哉。 四论泻剂。岐伯夫子曰:泄可去闭。然而泻之法,亦不一也。有淡以泻之,有苦以泻之,有滑以泻之,有攻以泻之,有寒以泻之,有热以泻之。利小便者,.淡以泻之也;利肺气者,苦以泻之也;利大肠者,滑以泻之也;逐痛祛滞者,攻以泻之也;陷胸降火者,寒以泻之中;消肿化血者,热以泻之也。虽各病之宜泻者甚多,或于泻之中而寓补,或于补之中而寓泻.总不外泻之义也。 或问:泻之义,古人止曰葶苈大黄,而吾子言泻之法有六,岂尽可用葶苈大黄乎?曰:执葶苈大黄以通治闭症,此误之甚者也。吾言泻之法有六,而泻之药实不止葶苈大黄二味。所谓淡以泻之者,用茯苓、猪苓;苦以泻之者,用黄芩、葶苈;滑以泻之者,用当,归、滑石;攻以泻之者,用芒硝、大黄;寒以泻之者,用瓜蒌、厚朴;热以泻之者,用甘遂、巴豆也。夫泻之药不止此,广而用之,全恃乎人之神明。 或疑泻剂,所以治闭乎?抑治开乎?开闭俱可用也。不宜闭而闭之,必用泻以启其门,不宜开而开之,必用泻以截其路。然而治开即所以治闭,而治闭即所以治开,正不可分之为二治也。 或疑泻剂用之多误,易致杀人,似未可轻言泻也。曰:治病不可轻用泻剂,而论剂又乌可不言泻法乎。知泻剂而后可以治病,知泻法而后可以用剂也。 五论轻剂。岐伯夫子曰:轻可去实。夫实者,邪气实而非正气实也。似乎邪气之实,宜用重剂以祛实矣。谁知邪实者,用祛邪之药,药愈重而邪反易变,药愈轻而邪反难留。人见邪实而多用桂枝。反有无汗之忧;人见邪实而多用麻黄,又有亡阳之失。不若少用二味,正气无亏而邪又尽解,此轻剂之妙也。 或问:轻剂所以散邪也,邪轻者药可用轻,岂邪重者亦可用轻乎。曰:治邪之法,止问药之当与否也。用之当则邪自出,原不在药之轻重也。安在药重者始能荡邪哉。 或疑邪气既重,何故轻剂反易去邪?盖邪初入之身,其势必泛而浮,乘人之虚而后深入之,故治邪宜轻不宜重也。倘治邪骤用重剂,往往变轻为重,变浅为深,不可遽愈。何若先用轻剂,以浮泛之药少少发散,乘其不敢深入之时。易于祛除之为得乎。 或疑用轻剂以散邪,虽邪重者亦散,似乎散邪在药味之轻,而不在药剂之轻也。曰:药味之轻者,药剂亦不必重。盖味愈轻而邪尤易散,剂愈重而邪转难解也。 六论重剂。岐伯夫子曰:重可去怯。夫怯者,正气怯而非邪气怯也。正气强则邪气自弱,正气损则邪气自旺。似乎扶弱者必须锄强,补损者必须抑旺矣。然而正气既怯.不敢与邪相斗,攻邪而邪愈盛矣。故必先使正气之安固,无畏乎邪之相凌相夺,而后神无震惊之恐,志有宁静之休。此重剂所以妙也。 或问:正气既怯,扶怯可也,何必又用重剂,吾恐虚怯者反不能遽受也。曰:气怯者心惊,血怯者心动。心惊必用止惊之品,心动必用安动之味。不用重药,又何以镇静之乎。惟是重药不可单用。或佐之以补气,则镇之而易于止惊;或佐之以补血,则静之而易于制动也。 或疑重剂止怯,似乎安胆气也。曰:怯之意虽出于胆,而怯之势实成于心.以重剂镇心,正所以助胆也。 或疑重剂去怯,怯恐不止心与胆也。天下惟肾虚之极者,必至伤肺,肺伤则不能生精,成痨怯疾。恐重剂者,重治肾与肺也。不知怯不同。五脏七腑皆能成怯。治怯舍重剂。何以治之哉。又在人之善于变通耳。 七论滑剂。岐伯夫子曰:滑可去着。邪留于肠胃之间。不得骤化。非滑剂又何以利达乎。然而徒滑之正无益也。有润其气以滑之者,有润其血以滑之者,有润其气血而滑之者。物碍于上焦,欲上而不得上,吾润其气而咽喉自滑矣;食存于下焦,欲下而不得下。吾润其血而肛门自滑矣;滞秽积于中焦,欲上而不得。欲下而不得,欲留中而又不得,吾润其气血而胸腹自滑矣。滑剂之用,又胡可少乎。 或问:滑剂分上、中、下治法为得宜矣。然而用三法以治涩,而涩仍不解者,岂别有治法乎。夫滑之法虽尽于三,而滑之变不止于三也。有补其水以滑之,有补其火以滑之。补水者,补肾中真水也;补火者,补肾中真火也。真水足而大肠自润,真火足而膀胱自通,又何涩之不滑哉。此滑之变法也。 或疑补水以润大肠,是剂之滑也,补火以通膀胱,恐非剂之滑矣。不知膀胱得火而不通者,乃膀胱之邪火也。膀胱有火则水涩,膀胱无火,水亦涩也。盖膀胱之水,必得命门之火相通,而膀胱始有流通之乐,然则补火正所以滑水,谓非滑之之剂乎。 或疑滑剂治涩,然亦有病非涩而亦滑之者,何也?盖滑剂原非止治涩也。滑非可尽治夫涩,又何可见涩而即用滑剂乎。不宜滑而滑之,此滑剂之无功也。宜滑而滑之,虽非涩之病,偏收滑之功。 八论涩剂。岐伯夫子曰:涩可去脱。遗精而不能止,下血丽不能断,泻水而不能留,不急用药以涩之,命不遽亡乎。然而涩之正不易也。有开其窍以涩之者,有遏其流以涩之者,有因其势以涩之者。精遗者,尿窍闭也,吾通尿窍以闭精,则精可涩;水泻者,脾土崩也,吾培土气以疏水,则水泻可涩;血下者,大肠热也,吾滋金液以杀血,则血下可涩矣。涩剂之用,又胡可少乎。 或问:涩剂,古人皆以涩为事,吾子反用滑于涩之中,岂亦有道乎。曰:徒何能涩也。涩之甚,斯滑之甚矣。求涩于涩之内,则涩止见功于一旦,而不能收功于久长;用滑于涩之中。则涩难收效于一时,而实可奏效于永远,谁云涩之必舍滑以涩之耶。 或疑滑以治涩,终是滑荆而非涩剂。曰:滑以济涩之穷,涩以济滑之变,能用滑以治涩,则滑即涩剂也。况涩又不全涩乎,欲谓之不涩不可也。 或疑涩剂治脱.而脱症不止三病也,不识可广其法乎。曰:涩剂实不止三法也,举一可以知三,举三独不可以悟变乎。 九论燥剂。岐伯夫子曰:燥可去湿。夫燥与湿相反,用燥所以治湿也。然湿有在上在中在下之分,湿有在经、在皮、在里之异,未可一概用也。在上之湿,苦以燥之;在中之湿,淡以燥之;在下之湿。热以燥之;在经之湿,风以燥之;在皮之湿,薰以燥之;在里之湿,攻以燥之。燥不同,审虚实而燥之,则无不宜也。 或问:湿症甚不一,吾子治湿之燥,亦可谓善变矣。然而湿症最难治,何以辨其虚实而善治之乎?夫辨症何难,亦辨其水湿之真伪而巳。真湿之症,其症实;伪湿之症,其症虚。知水湿之真伪,何难用燥剂哉。 或疑燥剂治湿。而湿症不可全用燥也,吾恐燥剂之难执也。曰:湿症原不可全用燥,然舍燥又何以治湿哉。燥不为燥,则湿不为湿矣。 或疑湿症必尚燥剂,而吾子又谓不可全用燥,似乎燥剂无关轻重也。然而湿症有不可无燥剂之时,而燥剂有不可治湿症之日。此燥剂必宜讲明,实有关轻重,而非可有可无之剂也。 十论湿剂。岐伯夫子曰:湿可去枯。夫湿与燥相宜,用湿以润燥也。然燥有在气在血在脏在腑之殊,有在内在外在久在近之别,未可一概用也。气燥辛以湿之;血燥,甘以湿之;脏燥,咸以湿之;腑燥,凉以湿之;内燥,寒以湿之;外燥,苦以湿之;久燥,温以湿之,近燥。酸以湿之。燥不同。审虚实而湿之,则无不宜也。 或问:燥症之不讲也久矣,幸吾子畅发燥症之门,以补六气之一。又阐扬湿剂以通治燥症。岂气血脏腑内外久近之湿,遂足以包治燥之法乎。嗟乎。论燥之症,虽百方而不足以治其常;论湿之方,若八法而已足以尽其变。正不可见吾燥门之方多。即疑吾湿剂之法少也。 或疑湿剂治燥,而燥症实多,执湿剂以治燥,而无变通之法,吾恐前之燥未解,而后之燥更至矣。曰:变通在心,岂言辞之可尽哉。吾阐发湿剂之义,大约八法尽之,而变通何能尽乎。亦在人临症而善悟之耳。 或疑湿剂之少也,人能变通,则少可化多,然而能悟者绝少,子何不多举湿剂以示世乎。嗟乎。燥症前代明医多不发明,故后世无闻焉。铎受岐天师与张仲景之传,《内经》已补注燥之旨,《六气》门已畅论燥之文,似不必《本草》重载燥症。然而湿剂得吾之八法,治燥有余,又何必多举湿剂之法哉。 以上十剂,明悉乎胸中,自然直捷于指下,然后细阅新注之《本草》,通经达权,以获其神,守常知变,以造于圣,亦何死者不可重生,危者不可重安哉。 辟陶隐居十剂内增入寒热二剂论 陈远公曰:十剂之后,陶隐居增入寒热二剂。虽亦有见,缪仲醇辟寒有时不可以治热,热有时不可以治寒,以热有阴虚而寒有阳虚之异也。此论更超出陶隐居,但未尝言寒热二剂之宜删也。后人偏信陶隐居妄自增寒热二剂,又多歧路之趋,不知寒热之病甚多,何症非寒热也。’七方十剂之中。何方、何剂不可以治寒热。若止用寒热二剂以治寒热,则宜于寒必不宜于热,宜于热必不宜寒,亦甚拘滞而不弘矣。故分寒热以治寒热,不可为训。 或问:陶隐居增入寒热二剂,甚为有见。吾子何党仲醇而删之。虽日七方十剂俱可治寒热,然世人昧焉不察,从何方何剂以治之乎6不若增寒热二荆,使世人易于治病也。嗟乎。子言则美矣,然非用剂之义也。寒热之变症多端,执二剂以治寒热,非救人,正杀人也。予所以删之,岂党仲醇哉。 或疑寒热之变端虽多,终不外于寒热之二病,安在不可立寒热之二剂耶。目:寒之中有热,热之中有寒。有寒似热而实寒,有热似寒而反热。有上实寒而下实热,有上实热而下实寒。有朝作寒而暮作热,有朝作热而暮作寒。有外不热而内偏热,有外不寒而内偏寒。更有虚热虚寒之分,实热实寒之异,偏寒偏热之别,假寒假热之殊。不识寒热二剂,何以概治之耶。予所以信寒热二剂断不可增于十剂之内,故辟陶隐居之非,而嘉缪仲醇之是也。 或疑寒热不常,方法可定,临症通变,全在乎人,不信寒热二剂之不可增也。嗟乎。立一方法,必先操于无弊,而后可以垂训,乃增一法.非确然不可移之法,又何贵于增乎,故不若删之为快耳。 辟缪仲醇十剂内增升降二剂论 陈远公曰:缪仲醇因陶隐居十剂中增入寒热二剂。辟其虚寒虚热之不可用也,另增入升降二剂。虽亦有见,而终非至当不移之法。夫升即宣之义,降即泻之义也。况通之中未尝无升,通则气自升矣;补之中未尝无升,补则气自升矣。推而轻重滑涩燥湿,无不有升之义在也。况通之内何常非降,通则气自降矣;补之内何常非降,补则气自降矣。推而轻重滑涩燥湿。无不有降之义在也。是十剂无剂不可升阳,何必再立升之名,无剂不可降阴,何必重多降之目。夫人阳不交于阴贝Ⅱ病,阴不交于阳则亦病。十剂方法,无非使阳交阴而阴交阳也。阳既交,阴则阳自降矣;阴既交阳,则阴自升矣。阳降则火自安于下,何必愁火空难制;阴升则水自润于上,何必虞水涸济。此升降二剂所以宜删。而前圣立方实无可议也。 或问:升降二剂经吾子之快论,觉十剂无非升降也,但不识于吾子所论之外,更可阐其微乎?曰:升降不外阴阳,而阴阳之道何能以一言尽。有升阳而阳升者,有升阳而阳反降者,有降阴而阴降者,有降阴而阴愈不降者,又不可不知也。然而升降之法,实包于十剂之中。有十剂之法,则可变通而甚神,舍十剂之法,而止执升降之二剂,未免拘滞而不化,此升降之二剂所以可删耳。 或疑执升降二剂,不可尽升降阴阳也,岂增入之全非耶。曰:升降可增,则前人早增之矣,何待仲醇乎。正以阴阳之道无穷,升降之法难尽,通十剂以为升降,可以尽症之变,倘徒执升降之二剂,又何以变通哉。 或疑可升可降,十剂中未尝言也,何不另标升降之名,使世人一览而知升降哉。曰:有升有降者,病之常也;宜升宜降者,医之术也。切人之脉,即知阴阳之升降矣。阴阳既知,升降何难辨哉。使必览剂而后知之,无论全用十剂,不可升降人之阴阳,即单执升降二剂,又何能治阴阳之升降哉。夫十剂之中,皆可升可降之剂也。人知阴阳,即知升降矣。何必另标升降之多事哉。卷之一宫集 人 参 人参,味甘,气温、微寒,气味俱轻,可升可降,阳中有阴,无毒。乃补气之圣药,活人之灵苗也。能入五脏六腑。无经不到,非仅入脾、肺、心而不入肝、肾也。五脏之中,尤专入肺、入脾。其入心者十之八,入肝者十之五。入肾者十之三耳。世人止知人参为脾、肺、心经之药,而不知其能入肝、入肾。但肝、肾乃至阴之经,人参气味阳多于阴,少用则泛上,多用则沉下。故遇肝肾之病,必须多用之于补血补精之中,助山茱、熟地纯阴之药,使阴中有阳,反能生血生精之易也。盖天地之道,阳根于阴,阴亦根于阳。无阴则阳不生,而无阳则阴不长,实有至理,非好奇也。有如气喘之症。乃肾气之欲绝也,宜补肾以转逆。故必用人参,始能回元阳于顷刻,非人参入肾,何能神效如此。又如伤寒厥症,手足逆冷,此肝气之逆也,乃用四逆等汤,亦必多加人参而始能定厥,非人参入肝,又何能至此。是人参入肝、肾二经,可共信而无疑也。惟是不善用人参者,往往取败。盖人参乃君药,宜同诸药共用,始易成功。如提气也。必加升麻、柴胡;如和中也,必加陈皮、甘草;如健脾也,必加茯苓、白术;如定怔忡也,必加远志、枣仁;如止咳嗽也,必加薄荷、苏叶;如消痰也,必加半夏、白芥子;如降胃火也,必加石膏、知母;如清阴寒也,必加附子、干姜;如败毒也,必如芩、连、栀子;如下食也,必加大黄、枳实。用之补则补,用之攻则攻,视乎配合得宜,轻重得法耳。然而人参亦有单用一味而成功者,如独参汤,乃一时权宜,非可恃为常服也。盖人气脱于一时,血失于顷刻,精走于须臾,阳绝于旦夕,他药缓不济事,必须用人参一二两或四五两.作一剂,煎服以救之。否则,阳气遽散而死矣。此时未尝不可杂之他药,共相挽回,诚恐牵制其手,反致功效之缓,不能返之于无何有之乡。一至阳回气转,急以他药佐之,才得保其不再绝耳。否则阴寒逼入,又恐变生不测。可见人参必须有辅佐之品,相济成功,未可专恃一味,期于必胜也。 或疑人参乃气分之药,而先生谓是入肝、入肾,意者亦血分之药乎?夫人参岂特血分之药哉,实亦至阴之药也。肝中之血,得人参则易生。世人以人参为气分之药,绝不用之以疗肝肾,此医道之所以不明也。但人参价贵,贫人不能长服为可伤耳。 或疑人参即是入肾之药,肾中虚火上冲,以致肺中气满而作嗽。亦可用乎?此又不知人参之故也。夫肾中水虚,用参可以补水;肾中火动,用参反助火矣。盖人参入肝、入肾。止能补血添精。亦必得归、芍、熟地、山茱,同群以共济,欲其一味自入于肝、肾之中,势亦不能。如肾中阴虚火动,此水不足而火有余,必须补水制火,而凡有温热之品,断不可用。即如破故、杜仲之类,未尝非直入肾中之味,亦不可同山茱、熟地而并用。况人参阳多于阴之物,乌可轻投。其不可同用明甚。不知忌而妄用之。则肺气更满,而嗽且益甚,所谓肺热还伤肺者,此类是也。至火衰而阴虚者,人参断宜重用。肾中下寒之剧,则龙雷之火不能下藏于至阴之中,热必直冲而上,至于咽喉,往往上热之极而下身’反畏寒,两足如冰者有之。倘以为热,而投以芩、连、栀、柏之类,则火焰愈炽,苟用人参同附子、桂、姜之类以从治之,则火自退藏,消归乌有矣。盖虚火不同,有阳旺而阴消者,有阴旺而阳消者,正不可执之概用人参以治虚火也。 或问:人参乃纯正之品,何故攻邪反用之耶?不知人参乃攻邪之胜药也。凡人邪气入身,皆因气虚不能外卫于皮毛,而后风寒暑湿热燥之六气始能中之。是邪由虚入,而攻邪可不用参以补气乎。然而用参以攻邪,亦未可冒昧也。当邪之初入也,宜少用参以为佐,及邪之深入也,宜多用参以为君,及邪之将去也,宜专用参以为主。斟酌于多寡之间,审量于先后之际,又何参之不可用,而邪之不可攻哉。故邪逼其气,陷之至阴之中,非人参何能升之于至阳之上;邪逼其气,拒于表里之间。非人参何能散于腠理之外;邪逼其气,逆于胸膈之上,非人参何能泻之于膀胱之下。近人一见用人参,病家先自吃惊,而病人知之有死之心,无生之气,又胡能取效哉。谁知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用人参于攻邪之中,始能万无一失。余不得不畅言之,以活入于万世也。 用人参于攻邪之中,亦自有说。邪之轻者。不必用也。人之壮实者,不必用也。惟邪之势重而人之气虚,不得不加人参于攻药之中,非助其攻。乃补其虚也。补虚邪自退矣。 或问:人参阳药,自宜补阳,今日兼阴,又宜补阴,是人参阴阳兼补之药,何以阳病用参而即宜,阴病用参反未安也?不知人参阳多阴少。阳虚者阴必虚,阳旺者阴必旺。阳虚补阳,无碍于阴,故补阳而阳受其益,补阳而阴亦受其益也。阳旺补阳,更助其阳,必有火盛之虞,阳火盛则阴水必衰,阴水衰而阳火更盛,阳且无补益之宜,又安望其补阴乎,故谓人参不能补阴非也。人参但能补阳虚之阴,不能补阳旺之阴耳。又何疑于人参之是阳而非阴哉。 或问:人参不能补阳旺之阴,自是千秋绝论。然吾以为补阴之药中,少加人参,似亦无碍。使阴得阳而易生,不识可乎。此真窥阴阳之微,则深识人参之功用也。但用参于补阴之中.不制参于补阴之内,亦有动火之虞,而制参之法何如。参之所恶者,五灵脂。五灵脂研细末,用一分。将水泡之,欲用参一钱,投之五灵脂水内,即时取起,入于诸阴药之内,但助阴以生水,断不助阳以生火。此又千秋不传之秘。余得异人之授,亲试有验。公告天下,以共救阳旺阴虚之症也。 或问:喘胀之病,往往用参而更甚,是人参气药,以动气也,吾子不言治喘胀,深有卓见。嗟乎。人参定喘之神方,除胀之仙药,如何说气药动气耶。夫喘胀不同,有外感之喘,有内伤之喘;有外感之胀,有内伤之胀。外感之喘,乃风邪入于肺也,用山豆根、柴胡、天花粉、桔梗、陈皮、黄芩之类即愈,固非人参所能治也。若内伤之喘,乃平日大亏其脾胃之气,一时气动,挟相火而上冲于咽喉,觉脐下一裹之气升腾,出由胸膈,直奔而作喘,欲睡不能,欲行更甚,其状虽无抬肩作声之象,然实较外感之症而大重。盖病乃气不归原,肾气虚绝,下无藏身之地,不得不上而相冲,看其气若盛而实虚,非有余之症,乃不足之症也,此时若用外感之药,则气更消亡,不得不用人参以挽回于垂绝。然而少用则泛上。转觉助喘,必须用至一二两,则人参始能下行,生气于无何有之乡,气转其逆而喘可定也。外感之胀,乃水邪也,按之皮肉必如泥土之可捻,用牵牛、甘遂各二钱泻之,一利水而症愈,不必借重人参也。若内伤之胀,似水而非水,乃脾胃之气大虚,虚胀而非实胀也。此时若作水治,则气脱而胀益甚。不得不用人参以健脾胃之气。然而骤用人参,则脾胃过弱,转不能遽受,反作饱满之状,久则胃气开而脾气亦健,渐渐加用人参,饱满除而胀亦尽消也。谁谓人参非治喘胀者哉。 或问:人参乃升提气分之药,今用之以定喘,是又至阴之药也。吾子言人参入肾,信矣,然何以舍喘之外,别不能用参以补肾,此予所未解也。曰:人参入肾,乃一时权宜,非中和之道也。大凡气绝者,必皆宜用人参以救之。盖气绝非缓药可救,而肾水非补阴之药可以速生。人参是气分药,而又兼阴分。所以阳生而阴亦生,救元阳正所以救真阴也。.君以为舍喘之外,别不能用参以补肾,吾以为凡用参救绝者.无非补肾也。肾气不生。绝必难复。然则救绝者,正救肾也。故肾不至绝,不必用参;肾既至绝,不得不用参矣。 或问:人参生气者也,有时不能生气而反破气,其故何也?夫人参生气而不破气者也。不破气而有时如破气者,盖肺气之太旺也。肺气旺则脾气亦旺,肺气之旺,因脾气之旺而旺也。用人参以助气,则脾愈旺矣,脾旺而肺有不益旺乎。于是咳嗽胀满之病增,人以为人参之破肺气也,谁知是人参之生脾气乎。夫脾本生肺,助气以生肺之不足,则肺受益;助气以生肺之有余,则肺受损。惟是肺气天下未有有余者也,何以补其不足而反现有余之象?因肺中有邪火而不得散,不制其克肺金之邪,而反补其益肺金之气,此肺金之全不受生而转且受克也。然则治之法,制其邪火而兼益其肺气,则自得人参之生,不得人参之破矣。又乌可舍人参而徒泻肺气哉。 或问:人参健脾土之旺,以克水者也,何以水湿之症,用人参而愈加肿胀乎?曰:此非人参之不健脾土。乃脾土之不能制肾水耳。肾水必得脾土之旺,而水乃不敢泛滥于中州。惟其土之不坚,而后水之大旺,欲制水,必健土矣。健土之药,舍人参何求。然而土之所不坚者,又因于火之太微也。火在水之中,不在水之外,补土必须补火,则补火必在水之中补之。用人参以健土,是克水也,克水则火愈微矣,火愈微则水愈旺,水愈旺而土自崩,又何能克水哉。故水胀之病,愈服人参而愈胀也。然则治之法奈何?先补水以生火,后补火以生土,用人参于补肾之中,亟生火于水之内,徐用人参于补肾之内,再生土于火之中,自然肾生水而水不泛,肾生火而土不崩,又何必去人参以防其增胀哉。 或又问:补火以生土,则土自不崩,补水以生火,欲水之不泛难矣,岂人参同补肾药用之,即可制水以生火乎?曰:水宜补以消之,不宜制以激之,水火之不相离也,补火不补水,则火不能生;补水更补火,则水不能泛。补水以生火者,即于水中补火也。益之以人参者.以人参同补肾之药兼施,则人参亦能入肾,使阳气通于肾内而火尤易生。盖阴无阳不长,肾水得阳气而变化,肾火即随阳气而升腾。然而人参终是健脾之物,自然引火而出于肾内,入于脾矣。火既入脾,土自得养。是人参乃助水以生火,非克水以生土也。又何疑于补水而水泛哉。 或疑人参功用,非一言可尽,宜子之辩论无穷,然吾恐议论多而成功少,反不若从前简约直捷痛快之为妙也。嗟乎。余岂好辩哉。其不得已之心,窃比于子舆氏耳。盖当今之世,非畏人参,即乱用人参。畏用之弊,宜用而不用;乱用之弊,不当用而妄用,二者皆能杀人。余所以辩人参之功,增畏用者之胆;辩人参之过,诛乱用者之心。 或疑人参补气血之虚,虚即用人参可矣,何必问其症,而先生多论若此。恐世人心疑,反不敢用人参矣。曰:用人参不可无识,而识生于胆之中。故必讲明其功过,使功过既明,胆识并到,自然随症用参,无先后之背缪,无多寡之参差,无迟速之舛错,既收其功,而又绝其害矣。 或问:人参阳药,何以阴分之病用之往往成功?先生谓阴非阳不生是矣。然而世人执此以治阴虚之病,有时而火愈旺,岂非阴虚不宜用参之明徵乎?古人云:肺热还伤肺。似乎言参之能助肺火也。夫人参何能助火哉,人参但能助阳气耳。阴阳虽分气血,其实气中亦分阴阳也。阴气必得阳气而始生,阳气必得阴气而始化,阴阳之相根,原在气之中也。人参助阳气者十之七,助阴气者十之三。于补阴药中,少用人参以生阳气,则阳生而阴愈旺;倘补阴药中,多用人参以生阳气,则阳生而阴愈亏。故用参补阴,断宜少用,而非绝不可用也。 或问:先生阐发各病用人参之义,既详且尽,而独于伤寒症中略而不言,岂伤寒果不可以用参乎?不知伤寒虚症,必须用参,而坏症尤宜用参也。虚症如伤寒脉浮紧,遍身疼痛,自宜用麻黄汤矣,但其人尺脉迟而无力者,又不可轻汗,以荣中之气血亏少故耳。气血亏少,不胜发汗,必须仍用麻黄汤而多加人参以补之,使元气充足,能生气血于无何有之乡,庶乎可矣。倘少用人参而多加麻黄,则元气既虚,力难胜任,亦取败之道也。 或问:伤寒脏结,亦可用人参以救之乎?夫脏结之病,乃阴虚而感阴邪,原是死症,非人参可救。然舍人参又无他药可救也。盖人参能通达上下,回原阳之绝,返丹田之阴,虽不能尽人而救其必生,亦可于死中而疗其不死也。 或问:伤寒烦躁,亦可用人参乎?夫烦躁不同,有下后而烦躁者,有不下而烦躁者。不下而烦躁者,乃邪感而作祟,断不可用人参。若下后而烦躁,乃阴阳虚极,不能养心与膻中也,必须用人参矣。但其中阴虚阳虚之不同,必须分别。阴虚者,宜于补阴之中少用人参以补阴;阳虚者,宜于补阳之中多用人参以补阳。而阴虚阳虚何以辨之。阴虚者,夜重而日轻;阳虚者,日重而夜轻也。 或问:阳明病谵语而发潮热,脉滑而疾,明是邪有余也,用承气汤不大便,而脉反变为微涩而弱,非邪感而津液干乎?欲攻邪而正气益虚,欲补正而邪又未散,此际亦可用人参乎?嗟乎。舍人参又何以夺命哉,惟是用参不敢据为必生耳。法当用人参一两、大黄一钱,同煎治之。得大便而气不脱者即生,否则未可信其不死。 或问:先生谓伤寒坏症,尤宜用参,不识何以用之?夫坏症者,不宜汗而汗之,不宜吐而吐之,不宜下而下之也,三者皆损伤胃气。救胃气之损伤,非人参又何以奏功乎。故不宜汗而汗之,必用人参而汗始收;不宜吐而吐之,必用人参而吐始安;不宜下而下之,必用人参而下始止也。用人参则危可变安,死可变生。然不多加分两,则功力有限,亦未必汗吐下之可皆救也。 或问:伤寒传经,入于少阴,手足四逆,恶寒呕吐,而身又倦卧,脉复不至,心不烦而发躁,是阳已外越而阴亦垂绝也。用人参于附子之中,亦能救乎?嗟乎。阴阳两绝,本不可救,然用人参于附子之中,往往有生者。盖真阴真阳,最易脱而最难绝也,有一线之根,则救阳而阳即回,救阴而阴即续也。以真阴真阳原自无形,非有形可比。宁用参、附以生气于无何有之乡,断不可先信为无功,尽弃人参不用,使亡魂夜哭耳。 或问:伤寒传经,入少阴,脉微细欲绝,汁出不烦,上吐而下又利,不治之症也,亦可用人参以救之乎?夫舍人参又何以救之哉。但须加入理中汤内,急固其肾中之阳,否则真阳扰乱,顷刻奔散,单恃人参,亦无益矣。 或问:伤寒下利,每日十余次,下多亡阴,宜脉之虚矣,今不虚而反实,亦可用人参以补其虚乎?夫下利既多,脉不现虚而反现实,非脉之正气实,乃脉之邪气实也。邪实似乎不可补正,殊不知正虚而益见邪盛,不亟补正,则邪盛而正必脱矣。论此症,亦死症也。于死中求生,舍人参实无别药。虽然,徒用人参而不用分消水邪之味佐之,则人参亦不能建非常之功。宜用人参一二两,加茯苓五六钱同服,庶正气不脱,而水邪可止也。 吕道人总批曰:今人不比古人之强壮,无病之时,尚不可缺人参以补气,况抱病之时,消烁真气乎。是人参非惟宜用,实宜多用也。但不知人参之功用,冒昧用之,而不中肯綮,往往不得参之益,反得参之损。此陈子远公悯之,欲辨明人参功用以告世,著人参,因著《本草》也。余读之而惊其奇,逐条评之,有赞叹而无褒贬。因其所论,折衷于正,非一偏之辞也。况《本草》何书,一言之误,流害万世,可阿其所好乎。道人实心醉此书,又总评之如此。黄 芪 黄芪,味甘,气微温,气薄而味厚,可升可降,阳中之阳也,无毒。专补气。人手太阴、足太阴、手少阴之经。其功用甚多,而其独效者,尤在补血。夫黄芪乃补气之圣药,如何补血独效。盖气无形,血则有形。有形不能速生,必得无形之气以生之。黄芪用之于当归之中,自能助之以生血也。夫当归原能生血。何藉黄芪。不知血药生血其功缓,气药生血其功速,况气分血分之药,合而相同,则血得气而速生,又何疑哉。或疑血得气而生,少用黄芪足矣,即不少用,与当归平用亦得,何故补血汤中反少用当归而倍用黄芪?不知补血之汤,名虽补血,其实单补气也。失血之后,血已倾盆而出,即用补血之药,所生之血不过些微,安能遍养五脏六腑,是血失而气亦欲失也。在血不能速生,而将绝未绝之气,若不急为救援,一旦解散,顷刻亡矣。故补血必先补气也。但恐补气则阳偏旺而阴偏衰,所以又益之当归以生血,使气生十之七而血生十之三,则阴阳有制,反得大益。生气而又生血,两无他害也。至于补中益气汤之用黄芪,又佐人参以成功者也。人参得黄芪,兼能补营卫而固腠理,健脾胃而消痰食,助升麻、柴胡,以提气于至阴之中,故益气汤中无人参,则升提乏力,多加黄芪、白术,始能升举。倘用人参、白术而减去黄芪,断不能升气于至阴也。故气虚之人,毋论各病,俱当兼用黄芪,而血虚之人尤宜多用。惟骨蒸痨热与中满之人忌用,然亦当临症审量。 或问:黄芪性畏防风,而古人云黄芪得防风,其功愈大,谓是相畏而相使也,其说然乎?此说亦可信不可信之辞也。黄芪无毒,何畏防风,无畏而言畏者,以黄芪性补而防风性散也,合而用之,则补者不至大补,而散者不至大散,故功用反大耳。 或问:黄芪补气,反增胀满,似乎黄芪不可补气也,岂有药以解其胀,抑可不用黄芪耶?夫黄芪乃补气药,气虚不用黄芪,又用何药。然服之而增胀满者,非黄芪之助气,乃黄芪之不助气也。阴阳有根,而后气血可补。阴阳之根将绝,服补药而反不受补。药见病不能受,亦不去补病矣。此黄芪补气而反增胀满,乃不生气之故。然亦因其不可生而不生也,又岂有别药以解其胀哉。 或问:黄芪气分之药,吾子以为补血之品,是凡有血虚之症,俱宜用黄芪矣,何以古人用补血之药多,用四物汤、佛手散,绝不见用黄芪之补血者,岂古人非欤?古人未尝非也,第以血症不同,有顺有逆。顺则宜用血药以补血,逆则宜用气药以补血也。盖血症之逆者,非血逆而气逆也,气逆而后血逆耳。血逆而仍用血分之药,则气不顺而血愈逆矣,故必须补气以安血也。气逆则血逆,气安则血安,此不易之理也。凡血不宜上行,呕咯吐衄之血,皆逆也。血犹洪水,水逆则泛滥于天下,血逆则腾沸于上焦,徒治其血,又何易奏平成哉。故必用补气之药于补血之中,虽气生夫血,亦气行夫血也。此黄芪补血汤所以独胜于千古也。 或问:黄芪以治气逆之血,发明独绝,然而亦有用四物汤、佛手散以止血而效者,又是何故?洵乎吾子之善问也。夫血逆亦有不同,有大逆,有小逆。大逆者,必须补气以止血;小逆者,亦可调血以归经。用四物汤、佛手散治血而血止者,血得补而归经也。盖血最难归经,何以四物、佛手偏能取效,正因其血逆之轻耳。逆轻者,气逆之小也;逆重者,气逆之大也。以四物汤、佛手散治血而血安,虽亦取效,终必得效之迟,不若补血汤治气而血止得效之捷也。 或问:黄芪补气,初作胀满,而少顷安然者,何也?此气虚见补,反作不受也。黄芪补气之虚,而胃中之望补,更甚于别脏腑。黄芪一人胃中,惟恐有夺其补者,乃闭关而不肯吐,此胀满所由生也。治之法,用黄芪不可单用,增入归、芎、麦冬三味,使之分散于下之间,自无胀满之忧矣。故服黄芪胀满有二症,一不能受而一过于受也。过于受者,服下胀而少顷宽;不能受者,初胀轻而久反重。以此辨之最易别耳。 或问:黄芪补气圣药,宜乎凡气虚者,俱可补之矣,何喘满之病反不用者?恐其助满而增胀也。先生既明阴阳之道,深知虚实之且,必有以教我也。曰:黄芪补气而不可治胀满者,非黄芪之故,不善用黄芪之故也。夫大喘大满,乃肾气欲绝,奔腾而上升,似乎气之有余,实是气之不足。古人用人参大剂治之者,以人参不能助胀而善能定喘耳,用之实宜。然天下贫人多而富人少,安得多备人参救急哉。古人所以用黄芪代之,而喘满增剧,遂不敢复用,且志之书曰:喘满者不可用黄芪。因自误而不敢误人也。谁知黄芪善用之以治喘满实神。铎受异人传,不敢隐也。黄芪用防风之汁炒而用之,再不增胀增满,但制之实有法。防风用少,则力薄不能制黄芪,用多则味厚,又嫌过制黄芪,不惟不能补气,反有散气之忧。大约黄芪用一斤,用防风一两。先将防风用水十碗煎数沸,漉去防风之渣,泡黄芪二刻,湿透,以火炒之干。再泡透,又炒干,以汁干为度。再用北五味三钱。煎汤一大碗,又泡半干半湿,复炒之,火焙干,得地气,然后用之。凡人参该用一两者,黄芪亦用一两。定喘如神,而又不增添胀满,至妙之法,亦至便之法也。凡用黄芪,俱宜如此制之。虽古人用黄芪加入防风,治病亦能得效,然其性尚未制伏,终有跳梁之虞,不若先制之为宜,彼此畏忌而成功更神,又何喘病之不可哉。 或疑黄芪得防风其功更大,用黄芪加入防风足矣,而必先制而后用,毋乃太好奇乎?不知用黄芪而加防风,则防风之性与黄芪尚有彼此之分,不若先制之,调和其性情,制伏其手足,使之两相亲而两相合,绝不知有同异之分。如异姓之兄凝胜于同胞,相顾而收其全功也。 或疑黄芪补气之虚,止可补初起之虚,而不可补久病之虚,予问其故。曰:初虚之病,用黄芪易受;久虚之病,用黄芪难受也。嗟乎。虚病用补,宜新久之皆可受。其不可受者,非气之虚,乃气之逆也。气逆之虚,必用人参,而不可用黄芪。在初虚气逆之时,即忌黄芪,何待久病而后不可用哉。若气虽虚而无逆,则久病正宜黄芪,未有不服之而安然者也。谁谓黄芪之难受乎。 或疑黄芪补气,何以必助之当归以补血,岂气非血不生耶?不知气能生血.而血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而补气必补血者,非取其助气也。盖气之虚人,未有不血亦随之而俱耗者也。我大用黄芪以生气,则气旺而血衰,血不能配气之有余,气必至生血之不足,反不得气之益,而转得气之害矣。故补气必须补血之兼施也。但因气虚以补气,而复补其血,则血旺而气仍衰,奈何。不知血旺则气不去生血,故补血而气自旺,不必忧有偏胜之虞。然多补其气而少补其血,则又调剂之甚宜也。 或问:黄芪何故必须蜜炙,岂生用非耶?然疮疡之门,偏用生黄芪,亦有说乎?曰:黄芪原不必蜜炙也,世人谓黄芪炙则补而生则泻,其实生用未尝不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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