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08-7-7 19: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C( D5 }- Z" E+ ~0 S0 O
4 [# C9 p0 v$ y1 U 好了。言归正传。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既然当了礼部的一把手,当然要向那些想进礼部当差的老老少少的士子生员们开出价码。这些价码其实在我之前就有了,不过我出于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就把那些价码往上提了一档。: E+ y" q9 {0 |$ M, j- o( O$ t" z/ H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对我凭空“涨价”感到不满就把我告发了,反正不久便有御史在皇帝面前狠狠参了我一本,我赶紧上疏自辩,内心极度不安——难道别人吃拿卡要这么多年都安然无事,而刚一伸手就会被抓个现行?!$ }$ ~: E: s& V; M Y
让我又惊又喜的是,世宗皇帝看过我的奏疏后,居然勉励我说:“贤卿疏中所云:‘为人臣于今日,若皆观望祸福,必使人主孤立自劳’,此言甚慰朕心。今后当尽心尽力辅翼朕躬,不必再说什么!”
9 F0 e: L# |1 m 我从天子的这番话中读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那就是——他更关心臣子是否忠诚,而并不在意臣子是否贪贿。换言之,做为他的臣子,“忠顺”比“廉洁”更重要!
: \/ y+ O/ \/ ^1 m, [9 S& N. J6 F 有了这个重大发现之后,我对自己未来的仕途发展顿时充满了信心。也就是说,只要对皇帝一人负责,我的官就能越当越大;只要讨得天子一人欢心,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干的!
8 E& E8 U- P! n, E. g# |
* Y# v' |) r$ U5 D 嘉靖十八年(公元1539年)春,北京城上空忽然连续多日出现绚丽的云彩,我当即禀报天子,称其为“景云”、乃是不可多得的祥瑞,并奏请天子举办典礼、接受百官朝贺。盛大的典礼结束之后,我又拿出看家本领,毕恭毕敬地撰写了一篇《庆云赋》和一篇《大礼告成颂》进呈天子。这两篇赋文辞藻华丽、文风优美,极尽歌功颂德之能事,世宗龙颜大悦,下诏将这两篇赋文交付史馆。
+ z9 @( b# K% L- X' ^ E 这一年,世宗南巡,命我陪驾,一路上给我的赏赐异常优渥,根本不亚于阁臣。我知道自己已经取得了天子的欢心,再往前迈一小步,我就能实现儿时的梦想——进入内阁了。9 d$ W, s. Q- n g6 A
但是有个人却一直挡在我前面,明里暗里地阻挠我入阁。/ q3 Y, w5 u! C: O, n* d0 c; `" N
他就是夏言。
; @, s( f/ K4 m1 z) t6 A' P2 N 虽然夏言曾经是我仕途上的贵人,可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颗拦路石。所以,我必须毫不犹豫地把他除掉。
" w$ V- s# x" F! L5 R# D 而此刻的夏言也已经意识到:今日的严嵩再也不是当年跪在他家门口低三下四求他赴宴的那个严嵩了。我在天子面前迅速窜红,已经对他构成了严重的威胁。所以夏言频频授意手下的谏官对我发起弹劾。
, A& M- U# W5 u 可耿介孤傲的夏言从来没有发现我谦恭柔顺的外表下所隐藏的力量。0 ~: A- n. B6 @( S' D, p
那是一种以柔克刚的力量。
; D( ~0 \: v* p* U/ |$ q 夏言绝对想不到,这种力量不但很快就会把他扳倒,而且还将在今后的几十年中让每一个反对严嵩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1 V- |( C0 _0 j: v; a1 D 因为我在世宗心目中的地位早已超过了他,所以他越是攻击我,我就在天子面前越发表现得谦恭柔顺,天子就愈加宠幸我。如此一来,夏言非但奈何我不得,反而把他自身的地位搞得岌岌可危。
, d3 Q6 z q$ [0 s& B 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夏天,一个偶然事件让我和夏言最终决出了胜负。
# p g& J- ~% x0 A" l 众所周知,世宗朱厚熜极度崇信道教,不久前他就摘掉了本朝历任天子所戴的“翼善冠”,改戴道教的“香叶冠”,到了这一年夏天,他又突发奇想,命人制作了“沉水香冠”五顶,自己戴一顶,其他四顶分送我和夏言等人。夏言一向自命清高,这一次也不例外。他一口回绝了皇帝,说:“此非人臣法服,不敢当!”把世宗气得七窍生烟。
3 ?1 g# R7 [4 }2 z6 X3 a 而轮到我上殿入对的日子,我特意戴上天子所赐的道冠,并且在外面罩上一层薄纱,以示尊重和珍惜。世宗一见,顿时心花怒放,留我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我一见时机成熟,便向天子诉苦,把夏言如何排挤我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9 T0 k8 }4 j. w; f9 D% @
看着天子越来越黑的脸色,我料定夏言这回在劫难逃。3 o2 Y# f' f6 F9 e
第二天,世宗果然颁下一道诏书,罢免了夏言的阁臣之职;同时,那些依附夏言的科、道谏官也纷纷被调职、贬谪或罢黜,总共有七十三人被逐出了朝廷。
) b1 t+ O; E- n6 v: _0 Y/ x 同年八月,我取代夏言继任武英殿大学士,入阁参预机务,仍掌礼部事。
6 v, C! k: w Z4 e# m 这一年我六十三岁。
[7 N$ x6 n* M5 O; G 在世人眼中,这或许已经是告老还乡的年龄。可对我来说,生命中的“黄金之门”才刚刚开启。) ~8 v4 j4 Y8 p/ ]8 ]2 u# G; }" n
我说过,如果一个人的能量足够强大,老天爷迟早会给他机会。( r& B8 ~* I4 r
我也说过,忍辱会给人带来高贵。. s. @3 a3 I/ d
事实证明,我说的都没错。
: |% r$ S* n( V' v' e
) U3 I5 W3 {( {$ b3 f" V 入阁为相的这年秋天,我年逾六旬的生命仿佛枯木逢春一样忽然绽放出巨大的生机。我目光矍铄、脸色红润、步履轻盈、浑身上下充满活力,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我不但每天早出晚归地在西苑朝房当值,从不休假归沐,而且还不遗余力地为世宗皇帝撰写“青词”。; V- Q7 m8 B$ e
所谓“青词”,即天子斋醮祭祀时呈奏上天的一种祷文,由于要用朱墨写在一种特制的“青藤纸”上,故有此名。青词必须用骈文的形式撰写,要求对仗工整、辞藻华丽,而且又必须把握道家宗旨、准确传达天子心声,所以没有相当高的文学造诣者不能胜任。在我之前,只有夏言所撰能满足皇帝的要求,夏言被罢黜之后,我严嵩就成了天子眼中独一无二的青词高手。
' c3 H' I& ?2 ? 随着一篇篇文采风流惊才绝艳的青词像一只只乘风而去的仙鹤一样从人间抵达天庭,我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而一帮同情夏言的谏官们也越发对我恨之入骨。他们很快又上章弹劾,说我和儿子严世藩“同恶相济”、收受贿赂,而且“动以千百计”。我知道此刻的世宗朱厚熜已经离不开我了,所以故意上表请求致仕,天子赶紧下诏慰勉。此外为了表示对我的器重和垂青,世宗还御笔亲书,赐给我一块“忠勤敏达”的银印,同时更赐大量的墨宝和匾额,很快便挂满了我的府邸。诸如正堂上高悬一匾,上书“忠弼”两个大字;藏书楼则挂着“琼翰流辉”;内堂上则书“延恩堂”等等。可谓极尽荣宠、一时无匹。
$ O9 `8 |6 _$ l% H0 ` 这年冬天,给事中童汉臣和御史谢瑜等一帮不识时务的言官又向我发起攻击,我照例不争辩,还是上表请辞。世宗再度劝慰挽留,随即找了个借口把童汉臣和谢瑜贬出了朝廷。
) |' }' q- x7 k& v, P 我虽然已经入阁,且已成为天子跟前的红人,但班位却仍在首辅翟銮之下,所以我入阁后便与翟銮展开了明争暗斗,并逐渐将其架空。其后百官奏事皆要准备两份奏章,一份正本,一份副本。须先呈上副本,由我审阅通过后,才能按正常程序呈上正本。翟銮对此愤愤不平,遂于嘉靖二十二年(公元1543年)四月授意给事中周怡,上疏对我大肆攻击,说我窃弄权柄、专擅威福、卖官鬻爵等等。
: t' k. C+ p1 f 我不禁苦笑。
m9 ^, p- Y( M+ P' v( W 我笑这些人太不自量,而且整人的手段也太过拙劣和陈旧。明知道上疏弹劾根本奈何不了我,也知道天子对我的贪墨之事从来不以为意,还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疏……他们怎么就不会想一招新鲜的呢?这么做何异于蚍蜉撼树,不,何异于飞蛾扑火呢?!
+ ]) L* u+ \: J5 k" k* F0 b5 j 奏疏呈上没几天,周怡这只“小飞蛾”就被我扔进了监狱。# c. m+ }! H- e0 d' Y+ }& Q
这一年科考,翟銮的两个儿子同登进士第。这件科场盛事立刻在朝野上下传为美谈。我看见翟銮的脸上终日笑逐颜开。6 X4 Q% ^ q" i8 ]
看他笑得那么开心,我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笑了。
1 R0 Q7 x: \: O7 Q l9 U: x 而且似乎笑得比他更开心!+ |4 w$ m/ P; \/ Y
不过你们可别误会。我这可不是在替他们高兴,而是在为我自己高兴。
: w7 c3 T/ O9 E0 E7 f 因为我终于等到了一个整垮翟銮的机会。 c8 m& |& w9 O, T# j
就在翟銮的两个儿子金榜题名数日之后,翟府上下还沉浸在一片喜庆中的时候,一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圣旨就突然降临了——翟銮被削去官职,贬为庶民;其二子翟汝俭、翟汝孝一并削去功名。
/ x. V, h: h/ P* ]8 \ 跪地接旨的那一刻,翟銮犹如五雷轰顶。
+ `8 ~' Z6 y0 W, x, ^8 ?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也根本不知道我到底用什么手段一下就把他收拾了。
% G; a0 X. J v 其实我的手段很简单。
; ^. Y' R* `8 h2 s$ W) K 朝廷张榜后,我立即授意手下谏官上疏天子,提请天子注意这样一个事实——当朝首辅的两位公子同榜登科,这意味着什么?
$ V$ w( a1 E: J 我的结论是——这意味着科场舞弊。也就是说,这件所谓的科场盛事不过是主考官为了讨好翟銮而暗箱操作的结果!
5 w+ O7 [6 L0 C6 ] 天子勃然大怒,不待细查就颁下了那道圣旨。2 X- l6 B' k i; P- F( z1 r
堂堂当朝首辅翟銮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丢了官,然后以一个平民的身份黯然踏上了返乡之路。
; N5 K0 {. V9 e8 n2 p4 P, i9 s, h 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一路上苦苦思考他落败的原因?不知道他会不会从这次失败的教训中领悟到一些整人的技巧?!
0 Q) r. F, a1 R( f8 @9 P* P 不过就算他领悟了也没用。
: j2 y+ a) w* L* T0 g+ n/ O& ~$ \$ E 因为他再也没机会跟我过招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