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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女鬼”乱明朝——帝国太监魏忠贤的权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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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10 08:47: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他是怎样爬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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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2 s4 s- _6 q2 k* a  这个帖子说的是一个恶人。有人也许要问了:恶人,乃人人厌之,为何要为他做传?. W+ j3 ~3 d& ~: ], ?0 |, w  y
  
' T' V3 E$ I2 h+ j$ f9 w  我认为:恶人之为恶,也须有他的道行。对这类人要是剖析透了,于善良的人们也有警觉的功用。特别是剖析一个出身无赖、一字不识的小人物,是如何见风使舵、巧为攀援,最后竟能手握重权、主宰朝政的,就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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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t5 P  ]# x7 }9 @  他是用什么伎俩讨得上司喜欢的?是用什么利器让撬开权力大门的?是用什么手法避开灭顶之灾的?是用什么权术逐个灭掉对手的?是靠什么力量登上舞台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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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E' j5 G  f6 w' Z$ e5 }  ——考究考究,或许可以提高我们的识别善恶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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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我们就先来说说什么是“八千女鬼”?1 }9 T+ ~7 f, ?$ }; z& H7 s" H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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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拆字法的字谜。+ m" D8 d1 i8 x) i
  
/ `* X0 x' t0 G9 g' v; ^$ N  关于“八千女鬼”,古代民间有各种传说。相传,大名鼎鼎的诸葛亮于军中闲暇时,写过一本奇书,叫《马前课》,专门预测天下大事。这“课”,乃占卜之义。“马前课”就是在马前起一卦。书中有一句,预言了蜀国未来的命运,是说“无力回天,鞠躬尽瘁。阴居阳拂,八千女鬼”。 % Q5 O1 o% F5 s  X'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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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过《出师表》的人都知道,第一句里的“无力回天,鞠躬尽瘁”是讲他自己,后面的“八千女鬼”,就是我说的这个字谜。“八、千、女、鬼”,合起来是个“魏”字——他早就知道蜀汉到最后要被魏国给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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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8 ~# M: b/ r9 z  还有一个传说,是说明初刘伯温的《烧饼歌》,里面也有一句,是“八千女鬼乱明朝”。《烧饼歌》讲的也是预言,载于中国传统历书《通胜》之中。说的是洪武元年(1368)某一日清早,朱元璋正在内殿吃烧饼,见刘伯温进来,便想测试一下这老头的智慧。他把烧饼扣在碗里,问刘老头:“先生心明数理,可知碗中是何物件?”刘伯温搯指一算,对曰:“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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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璋大惊,心想老儿确实有两下子,于是放下架子,虚心请教这大明朝未来的国运如何。刘伯温当仁不让,信口开河。老皇帝问一句,他答一句,所答皆七字诀,出口成章,而且后来无不应验。其中就有一句是“谁人任用保社稷,八千女鬼乱朝纲”。——这个,说的是明朝天启年间大太监魏忠贤专权乱政的事。3 m5 t" ]! Z* G, M( Y0 E1 @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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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传说,当然都是扯淡,估计是民国初年无聊文人的的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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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年老酒,我们就不提了,今天就来说说搅乱了大明天下的权奸魏忠贤。+ C+ ^' F7 s0 _( c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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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本名魏四,是河北肃宁人。肃宁,明代属北直隶河间府,是京师之南、太行山东麓的一个穷县。他家的村子,在肃宁县西北,潴龙河畔。那时候,整个河间府地势都很低洼,十年九涝,年年欠收,穷得连皇帝都知道(据说当代专家考证,是因为水利年久失修,土地盐碱化严重)。只有这肃宁西北,老天开眼,给保留了一块“宜梨之地”,也就是特别适合种梨。这地方产的大鸭梨,个大、皮薄、汁多,从宋朝时候起,就成为贡品。明朝从永乐年间开始,也开始向宫中进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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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9 n) d* Z) e8 w  大概因为魏忠贤是恶人吧,魏氏老家的村子叫什么名儿,正史里均不载,倒是小说家言里有写做“梨树村”的,有写做“魏家庄”的,姑且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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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魏四就生长在这么一个地方,用北方土话讲,这出身是“满脑袋高粱花子”,只有一辈子刨土的命。可就是这位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的魏四,没有屈从于命运。他天资聪明,机警狡诈,能言善辩,估计一天农活都没干过。从小就不务正业,四处游荡,后来又爱好赌博嫖娼、吹拉弹唱、骑马射箭,十足是个当地的“烂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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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O1 l7 X. f4 ^$ V$ ]  这家伙聪明是聪明,但赌博上偏偏又是个臭手,欠了一屁股债。家中生计无着,闹到老婆改嫁,女儿卖给人当童养媳。史书上载,他最后被追债的“恶少年”逼迫羞辱,愤而自宫,也就是自己把自己给“阉”了,找个机会进宫当了宦官。3 L+ y+ ~$ m& K; ?9 T3 d
  
  m4 A+ s- q) U# O  他进宫的时候,是万历十七年(1598)。整个万历年间,太监都是不大得势的,他一开始干的,大概也就是倒马桶一类的活儿。此后,在宫中默默无闻30余年。到泰昌帝驾崩、天启帝即位,昔日梨树村的魏四时来运转,被皇帝赐名忠贤,开始步步登高。7年之间,位极人臣。生杀予夺,全在他一人之手;朝中公卿,竞相奔走其门;以至于民间“只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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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_* O+ S8 b. M; K  据《酌中志》记载,当时魏忠贤出行,所到之地,家家要设香跪迎,路两旁要插上杨柳花朵,“士大夫遮道拜伏,至呼九千岁”。他的仪仗随从冠盖如云,个个鲜衣怒马,浩荡疾驰如闪电,马蹄杂踏如雷鸣。一路弛过,烟尘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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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要远行,那阵仗就更大,出行之前京师须戒严数日,繁华闹市空无一人。魏忠贤本人坐八抬大轿在前,亲信坐四抬大轿紧随,后面是千名禁军簇拥,密如虫蚁,急趋而行。护卫士兵们边跑边发射鸣镝(响箭),呼啸不绝。十多支鼓乐队随行演奏,高歌猛进。夏有专车载运冰块,冬有专程运送炭火。场面之盛,俨若帝王!) @9 p$ r" a$ t!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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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前后的境况,真有宵壌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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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这个人,值得研究。; e, Z2 u  z# z8 U, _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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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怎样爬上去的?主观上他做了哪些钻营?客观上他遇到了什么样的机遇?有几个历史关头决定了他的命运?有哪些人是他命运的“吉星”?为什么正直的人没能打压得住他?最后是,这权倾朝野的一切,是怎样一朝覆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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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是不是真的有一条“丑恶必败”规则?6 `- c  N' Q6 X
  
% M9 K' L+ Q4 D) R& s- v* J9 L' z$ H  ——这些,就是本文想要讲述的。' y* Q/ {; w/ X+ h5 k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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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 i$ b3 q; N; O% Q$ f  【没有“下边”的奇特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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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8 j) N2 O% [  中国人都知道,在我国古代的皇权制度下,到了明朝,官员的准入、晋升制度已经很严密。也就是说,官员的来历很清楚。不识字的人,别想通过科举一途做官;没有进士文凭的人,别想做到顶级高官;老爹没有立功的,就没法儿靠“荫子”的恩赏得官;一贫如洗的人,那就连捐官(花钱买官)的路都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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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魏四的这个条件,想通过正常路子做到“位极人臣”的份上,那是想也别想。他只有靠“阉”了自己那宝贵的部件,才有做大官的可能。, C) J' `$ F' P% N: {* |& Y;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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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我们有必要先简略说一下“宦官”这个群体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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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a5 G- J' t% X: G/ V( e  宦官是怎么炼成的?我相信大家都知道个七七八八,在这里就不多说了,免得有污视听。反正基本条件就是:是男人,但经过手术,“命根儿”没有了,成了面光无鬚、嗓音尖细的“阉人”。具备这个条件后,再进了皇宫,做了伺候皇帝和皇族的御用人员。这类半雄半雌的稀有人物,就是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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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m- i- ~% G! p  那么,这宦官的“生源”从哪里来?途径有四。一是在战争中掳掠的敌方适龄男童,二是因犯罪被籍没官员的家属,三是宫中太监回自己家乡去招聘,四是自己主动阉割、申请上岗。最后这一条,也分两种人,一种是希图就此富贵上进,一种是贫困潦倒想找碗饭吃。当然,也不是割了“啰唆物儿”就一定能进得了宫的,这也需要候选。待人家选中了,才能聘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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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0 j+ |9 k+ l& j/ P. X( r  一般对宦官怎么称呼呢?看电视剧里,好象都叫“老公公”。其实这里面学问大了。有人统计过,中国历代关于宦官的官方与民间称谓,竟有好几十种,这在古代职官的称谓中几乎绝无仅有。看得出,古代的中国人在这方面,充满了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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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n* Q# f" Z8 G  归类来说,以生理特色来称呼宦官的,有阉人、奄人、腐人、腐夫、刑余、刑臣、刑隶、刑人。以他们的工作性质来称呼的,有宦者、宦官;因为宦官掌管的是皇宫内苑事务,所以又称宫人、内宰、内小臣、阁人、寺人。以他们常任的一些职称来表示宦官的,称为司宫、阍寺、黄门、内常侍、中常侍、内监、少监、宫监、太监。以服饰来指代宦官的,叫做貂珰、内珰、珰。也有以宦官所处的环境来称呼他们的,因为皇帝住的地方称内廷,也称禁中,所以叫宦官为中官、中涓、内臣、内侍、内宫、内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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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 q! d& ~2 T' [  还有,要是宦官被皇帝派出宫去专差办事,就称为中使;因为宦官受皇帝宠信而骤然富贵,这样的就被称为中贵。而朝官们对宦官也有蔑称,比方:熏余、凶竖、阉竖、宦竖。至于一般人对他们的尊称,就比较简单了,一般就叫爷或公公。——好了,不举例了,再说下去,头都要晕了。0 W! g' N* F) J4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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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的宦官,最早出自何时呢?据说商代就有,到周代渐成制度。《周礼》上称他们为阉、竖、寺,这都还不是贬义。指的是“看门的”(所以“阉”从“门”字旁),或是“伺候人的”(寺就是“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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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7 W% w, R# X9 {) r( R# c  那么皇帝老爷子要宦官来干什么呢?最早就是看门,收发室的干活,监视出入的各色人等。“阉”、“竖”、“黄门令”的叫法,都是来自此职务(“黄门”也就是皇宫之门)。后来,宦官们又负担起传达命令、伺候起居之职。西周的时候,不仅王室有宦官,贵族家也有,相当于一般的家臣。到后来,才逐渐变为只有皇宫和藩王府邸中才有了,成了皇家的专用人才。2 i1 o+ t' `. `, j;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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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要特别说明一点的是,秦和西汉的宦官,虽然多数是阉人,但也还用一部分士人,正常人和非正常人掺杂在一起。只是从东汉开始,宦官“悉用阉人,不复杂调他士”。(《后汉书*宦者列传》)至于用阉人当宦官的目的,一般是说统治者怕正常人在后宫服侍,容易秽乱宫廷,保不住皇族的血统纯正;还有一说是,皇帝考虑宦官没有家庭,不容易谋私,可以做到尽忠竭力。依我看,后面一条原因,恐怕才是统治者真正看重的。因为在他们眼里,奴才靠得住,人才却都不大保险。! G$ p8 L6 R- l& K  S
    
- A  |! d/ J' d  由于宦官与君主亲近,所以往往容易得宠,进而插手政治。如果这样,其身份就不只是伺候人的了。从春秋战国时代起,齐国的竖刁、宋国的伊戾就开始参与国政。到秦末的赵高,则出任中丞相,其权势可以总揽朝政、主持废立皇帝了。他的“指鹿为马”故事,尽人皆知。% [( s3 B$ L) A+ G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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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宦官集团从汉代起,就不断祸乱朝政。在中国历史上,以汉末、唐末的宦官为祸最烈。汉家天下,就是一场宦官政变“十常侍之乱”给闹垮的。而唐代后期更甚,从肃宗到昭宗十八帝,无一不是由宦官所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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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魏忠贤阉了自己跑进宫里的时候,情况已略有不同。宦官在明朝,才被普遍称为“太监”。 原因是,明代在宫中设置了由宦官所统领的二十四衙门,各设了一名掌印太监。“太监”这个职称,原本指的是明代宫中的上层宦官。但此后,“太监”一词逐渐泛化,变成了对宦官带有尊敬色彩的通称。明朝的宦官,气焰已经略逊于汉唐,基本不可能掌控废立了,但是也很有特色,为害一点儿也不比前代差。/ _5 |0 f! s# D
    
5 R+ f  @- Z) O% T  q' ]8 W  明代的宦官不仅机构庞杂,而且人也多,到明末人数已达10万以上,堪称空前绝后。虽然朱老皇帝在开国后对宦官约束甚严,“洪武十七年铸铁牌。文曰:‘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置宫门中。又敕诸司,毋得与内官监文移往来。”(《明史*职官志》)但由于他废除了中书省和丞相制度,导致皇帝工作负担太重,他本人和他的后代皇帝又不得不启用宦官分担政务。结果使宦官干政合法化、制度化、长期化,比如,司礼监秉笔太监握有“批红”权(即用硃笔代皇帝写诏书);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权势高于内阁首辅;司礼监督提督东厂太监掌握了最高侦察权。太监群体正式成为国家机器的一部分,而且占据的都是“近水楼台”,所以权势薰天。很容易压倒外廷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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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W, X; U( v& h0 Z/ d1 T- h  以此来说,明朝也是宦官的一个黄金时代。某些缺了“下边”的人,如果机会好的话,就很有可能在这个时代大露一手,千古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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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x- L0 ?5 l5 Q& ?  看来,魏忠贤对自己下手的这一刀,是下对了!$ V8 D+ |8 C7 O; B. J. Q

# E0 k5 |. l( D0 f  但是进了宫,又赶上了好时代,并不等于就一定能飞黄腾达。魏忠贤最先干的是“小火者”,即宫中杂役。须知,在宦官群体里,不全都是官儿,其下层也是劳动人民,只不过是御用的罢了,做的都是倒马桶、扫院子一类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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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离“内监”的金字塔顶,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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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H) _  W5 G. Z+ r  明朝在此之前,也有两个权势名气足可与发迹后的魏忠贤相媲美的“大珰”,一个是英宗时代的王振,一个是武宗时代的刘瑾。但是,人家那两位公公都识字,且学问都不错。7 Q. T  _* T" c8 B
    
! g/ h9 ^9 W( V) k) d4 E, \  王振,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儒生,饱读诗书,可惜八股文不过关,屡试不第,最后连秀才文凭都拿不到。后来到某县任教官教书,依旧困顿潦倒,“九年无功”。(清 查继佐《罪惟录》卷29《宦寺列传*王振》)一怒之下犯了法,被判充军。恰逢成祖朱棣这时候想招一批有学问的阉人,任务是教宫内妇女识字。王振看准时机,毅然自宫,进了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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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5 @2 v; ^3 N! b  这人一开始就有野心,不甘心当妇女扫盲教员,后来终于让他等到机会。宣宗时候,皇帝要提高宦官队伍素质,在宫内设宦官学校“内书堂”,王振有幸成为学员之一。因他以前基础就好,很快便脱颖而出,宫中都尊称他为“王先生”。宣宗欣赏王振的文采,任命他为东宫“局郎”(太子宫中太监设有六个局,局郎为下级宦官),陪侍太子朱祁镇读书,深受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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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8 w, j9 Z! s5 f1 a) x0 O. e  太子继位为英宗,王振由此得以擅权,闹出了好大动静,不少王侯公卿都称他为“翁父”。 正统十四年(1449),他心血来潮,诱导英宗亲征瓦剌,闹得明朝50万大军全军覆没,让堂堂大明皇帝当了战俘。他也被护卫将军樊忠一怒之下,当场一铁锤砸烂了脑壳。; ]. X6 x8 w&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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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年间著名的大太监刘瑾,本姓谈,六岁时被太监刘顺收养。后净身入宫当太监,遂改姓刘。他也是自幼读书识字,心机极深。进宫后,凑巧侍奉太子朱厚照(也就是后来的武宗),大受宠信。朱厚照继位后,刘瑾数次升迁,最终当上司礼监掌印太监,领袖内廷。5 }  W3 Q+ `4 t6 @% @7 `!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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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专擅朝政,动静也是闹得好大,奏章都可以晚上拿回家去自己批,时人称他为“立皇帝”,武宗为“坐皇帝”。 后来栽倒,被判凌迟之时,从他家中抄出“金二千九百八十七万两、元宝五百万锭、银八百余万两”,其余珍宝无算。(《明史纪事本末*补篇》)2001年《亚洲华尔街日报》将刘瑾列入过去1000年来全球最富有的50人名单,不仅留名后世,而且扬名国际。# I7 B. }3 C& ?5 c8 I3 ^
    
( Y1 K- x7 h( k/ p* k' @  综上所述,这两个人的发迹,除了他们富于心机之外,还得有三个条件:有文化,有野心,跟对了人。( e+ g9 h( ^7 I. j5 l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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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点,魏忠贤一条也不具备。他小子没上过一天学;进宫当宦官不过是为了躲债、谋饭吃;进了宫后辛辛苦苦30年,到最后跟的人也不大对,跟了一个在“移宫案”中倒了霉的泰昌帝遗孀李选侍(西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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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怎么在泰昌元年(1620)新皇帝暴死之后,摇身一变乌鸦成了凤凰的?他是怎么在蹉跎多年之后,一脚踏上了时运快船的?他是怎么在天启元年(1621)“众正盈朝”的不利条件下,稳扎稳打最终赢了一把大满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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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所谓“正奇之道”、“顺逆之理”、“福祸之机”,真是深不可测啊!
 楼主| 发表于 2007-6-10 08:49:37 | 显示全部楼层
  【魏家的苦藤上结出一苦瓜】7 V8 m4 ?$ a6 T*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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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闲话少说,书归正传。下面我们从河间府的穷乡僻壤说起,看看这个地方,是怎么出了个搅乱大明天下的巨奸阉竖的?+ b0 [, F7 x- b
  
$ A! r0 y% L9 y" O- T; l% K* r& F  有人会说,穷乡僻壤远离繁华,无五色迷目、无妖冶乱心,出的应该都是淳朴乡民啊。不错,桃花源里是出良民。但中国也有一句老话,叫做“穷山恶水出刁民”。 魏忠贤,就是明代肃宁县涝洼地里出的一个大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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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是认为,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论。如果穷到了一定程度,出淳朴之民和出绝对刁民的概率都很小,最容易出的,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低素质国民。# F. S- c8 d6 n- z2 T+ r! Q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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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朝刚立国的时候,出淳朴之民的机率倒是最大。因为,朱元璋想要建立小农理想国,迁徙豪强富户到京师和凤阳,战前的产权一律不认,不许富豪再多占田。农民不仅有田种,政府还鼓励小农开荒种地,谁种了土地就归谁。国家赋税劳役不重,朝廷也很抓了一番教化,大环境有利于出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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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q) S. ]8 e& ?0 H, Q$ f  朱老皇帝还亲自写了圣谕“二十四字令”,教育小民要“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其实这就是乡约了,是明代的荣辱观。政府还安排残疾人,敲着梆子走村串户的宣传。工作到了位,老百姓自然安分守己。) R* R8 X: {* f8 T#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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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魏忠贤出世的隆庆二年(1568),情况早不一样了。什么和睦乡里、各安生理?那是“百头宫女说玄宗”,往事休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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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肃宁县的老百姓,跟全明朝的人民一样,正在水深火热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没地可种。因为河间府离京师近,明末皇室和勋臣贵戚都愿意在这里圈地占田,胃口越来越大。他们占下的田,就是所谓的庄田,也叫官田。万历年间的《河间府志》载,官田已占一半还多,余下的民田又多属富户,穷老百姓早先的地,因为赋税越来越重,大伙撑不住纷纷破产,早就给卖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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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地农民只有租官田来种,一亩交三分银子田租,灾年也不减不免。官田的租金高,租官田来种,丰年也仅够吃饱肚子;一到灾年,不卖孩子那简直就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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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间府的老百姓还有一个特殊任务,就是要给国家养军马,即所谓的“官马民养”。这办法是从宣德年间起定下的。指定的养马户,五户养一匹,选一户为“马头”。五十匹为一群,选一户为“牧长”。一匹母马,一年要向国家交一匹马驹。养马户免交田租,而且还可以在官家草场上放牧。这办法看起来是挺不错,利国利民。可是,要是把马养死了要赔,交不出马驹则要拿钱来顶。而官家草场呢,早成了庄田,只能在自家地上种草。地里种了草,那吃粮朝谁要呢?  Y; y9 r& E' U-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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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时候,再装淳朴那就是傻子啦。小民活不了,就卖房子卖地卖孩子。要是还撑不住的话,就男的逃亡、女的改嫁、胆子大的去当车匪路霸。7 a; H% V1 N* F  i* ^$ C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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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在决定意识,屁股决定脑袋。河间府梨树村的魏家,也是一户小农。就这样的环境,出了个魏忠贤,还真是顺理成章。要是出了个陶渊明,那才是奇哉怪也,不符合因果规律了。1 E6 Y  Q& N5 s  T+ y(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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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隆庆二年(1568)的大正月,月底,天气已略见暖的时候,魏忠贤呱呱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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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早年身世,史书里记载很简略。因为是恶人,又是阉过的,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王侯将相,所以正史只是一笔带过。倒是一些小说家言,描述得五花八门,多少能品味出这苦孩子的真实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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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说生下来之后取的名,其说就不一。有说叫“魏四”的,这很有可能。因为古代的农民没文化,喜欢按排行、或者按本家同辈大排行,以顺序数为名。大皇帝朱元璋的爸爸,官名叫“朱五四”,朱皇帝本人的第一个名儿叫“朱重八”,就是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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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6 f5 a) S: ?  N4 ?4 i8 i  但也有说因那一年是戊辰年,故魏忠贤的老爹给他取名“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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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m, ^  i5 |! P: Y3 z3 i6 d0 u  还有更离奇的,说是潴龙河这一带庄稼院儿的风俗,生了男孩不是请教书先生或乡绅取名,而是要“碰名”。孩子下生3天后,老爹要在神龛之前烧上香,供上鸭梨、麻糖、大馒头,烧纸磕头,求老天爷给赐个好名。然后就出门去“碰”,在第一时间碰上什么东西就取什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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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碰上娶媳妇的花轿路过,就叫“双喜”;碰上当官儿的路过,就叫“富贵”或者“财旺”;碰见人家扛粮食路过,就叫“满仓”;碰见牵马的就叫“家驹”;碰见下雨了叫“秋雨”;碰见麻脸的叫“平凹”……碰见好事物,就能叫个吉利名,将来准定能成材。碰见不吉利的,取了丧气的名,一辈子便出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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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A, D3 V, }# ^  a' ^6 l7 @6 }  魏忠贤在自家排行老二,他上面还有一个长他10岁的大哥,叫魏钊。这是史书上也留了名的人物。魏钊是后来改的名,一开始也是“碰名”取的名。那日,他老爹刚一出门,一只大绿蜻蜓就撞在了脑门上,老爹心里一阵儿叫苦,只好给大儿子取名“青蚂螂”。河北、北京一带的土话,把蜻蜓叫“蚂螂”(读如“妈浪”,后一字轻声)。( C* W! j# f8 V
  
# O1 w+ u  `5 y1 _* S! Z6 S$ a  名不是好名,果然人也就笨,据说魏青蚂螂念了一年“社学”(明代的乡村小学),戒尺挨了无数,连《百家姓》也背不下10句来。这臭名字就这么一直叫着,直到快70岁时,魏忠贤发迹成了“九千岁”,皇帝给魏青蚂螂封了“锦衣卫千户”,在写诏书之前才改名叫魏钊。取意“一手攥钱、一手拿刀”,有钱又有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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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老爹给魏忠贤“碰名”的时候,因有了教训,曾经再三诚心许愿,结果一出门,看见一条大黑狗正抬腿撒尿。得!只好取名“黑狗”——魏黑狗。4 R$ g& k3 j6 v' S5 v: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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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小说家言了,聊博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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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魏忠贤打小时起就是有学名的,叫魏进忠。后来随娘改嫁,继父姓李,所以又改叫李进忠。这前夫之子李进忠,过去南方的叫法是“拖油瓶”,北方乡间的叫法是“带胡鲁子”。也有人说是魏忠贤切了命根儿进宫以后,怕给祖宗丢脸,才改姓李的。不管怎么说,都能看出其身世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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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d& V/ D6 \5 g, T! Q, s. N  到天启二年,皇帝开始看好他,给他赐名“忠贤”,并恩准恢复原姓。他从此才以“魏忠贤”名世。! b4 X" a6 g# N'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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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名字改来改去,叙述起来就不大方便,所以本书从现在起,一般情况就一律叫他魏忠贤,省得麻烦。; o& p1 J" e' H) Z( ]( v
  关于魏忠贤的爹妈姓字名谁,什么职业,也有各种说法。比较权威的一种,是明代宦官刘若愚所著《酌中志》里说的,魏忠贤的老爹叫魏志敏,老妈姓刘,古代底层妇女名字一般不传,就叫刘氏。夫妻二人以务农为生。) ]- W6 F. x' y, N- D
  
& |% Y, r6 K6 N5 M5 n  刘若愚是个很有点儿来头的人,一生遭遇极富戏剧性。他原先是万历年间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的手下,因为陈矩是个好宦官,所以刘若愚也跟着受了不少正面教育,擅长书法、颇有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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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矩死后,刘若愚改属李永贞的名下。这李永贞,在天启年间的司礼监秉笔太监,著名的魏党人物,也是魏忠贤在内廷的第一心腹。后来,刘若愚渐渐也混成了秉笔太监,当然仍居于李永贞之下。% W9 G: D% n  N' ~% u  a
  
$ `0 T8 E$ W: [5 u: S( {) T  刘若愚虽然因这层关系成了魏党,但他良心未泯,对魏忠贤的恶德败行多有腹诽,只是不敢明说罢了。; i" m) J7 o4 G" m6 u
  
+ h( P4 _# h9 K# Q4 E9 ^/ K  据说有一次,天启皇帝和魏忠贤一干人等,叫了戏子来,在大内看戏。皇帝年轻、也随和,就叫魏忠贤点戏,唱什么都行。魏忠贤一肚子狗粪,哪里说得出个名堂。刘若愚在一旁就趁机提议,不妨演一出《金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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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恰恰就在这里!《金牌记》讲的是秦桧陷害岳飞的“风波亭”故事。戏里讲,岳飞被十二道金牌追回,遭诬陷枉死后,老贼秦桧夜夜梦见岳飞父子三人前来索命,不能安生。于是,秦桧便与老婆王氏一起来到西湖灵隐寺,烧香还愿,超度岳飞亡灵。他还告诉岳飞的在天之灵,说“莫须有”不是他秦桧的主意,而是皇帝赵构的损招,求岳大人切勿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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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道,在寺里秦桧夫妇遇到了一个手眼通天的疯僧,在壁上题诗,把当初秦桧夫妇商量如何陷害岳飞的悄悄话,给揭了出来,把一对狗男女好一顿戏弄。6 }- s& y4 V8 P7 n
  
5 |( d6 ~/ T  `; W& U2 D  台上演戏的梨园子弟,见大奸贼魏忠贤在台下,又点了这么一出戏,哇靠!都兴奋异常,豁出了命去演,临时加了不少唱段和台词,把戏中的秦桧糟蹋得不成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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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演得空前投入,把台下的天启小皇帝看得乐不可支,一个劲儿喊赏银子。+ A; u& T6 [* M5 a2 N8 v3 Y0 S8 G
  
/ X, N( r* H  f6 @  只有魏忠贤如坐针毡——宋时秦桧冤杀了抗金名将岳飞,魏忠贤那时也刚好冤杀了原兵部尚书兼辽东经略熊廷弻。他只觉得台上的戏子句句都是在骂他。想要让戏停下,又碍于是皇帝亲口御点的,没奈何只有干挺着。# c+ U, k6 L# f* S& s
  
. }# ?& q! {( v2 U1 n5 g- {  待到饰演疯僧的演员信手写了一首七律“藏头诗”,递下台来给众人传看。天启皇帝接过,旁边有那认字的太监把奥秘念了出来,每句顶头的一字,连起来念就是“久占都堂、闭塞贤路”。魏忠贤不禁勃然变色,再也忍不住,借口泻肚子上厕所躲了出去,等散戏了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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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看《金牌记》受辱这件事,立刻悄然传开,闹得连民间都知道。. P& A$ [  y. _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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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天启七年(1627)魏忠贤败死,崇祯皇帝钦定逆案,给魏党261人定案。大太监李永贞在这个集团中,列为二等同谋罪第四名,几乎仅次于首逆,被砍了头。刘若愚紧随其后,名列二等罪第五,也应论斩。. d8 F- F' |5 I6 ?+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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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这时候想起了旧事,上疏给崇祯说,刘若愚曾劝天启帝看《金牌记》,意在规劝。崇祯询之宫人,果有其事,于是免了刘若愚的罪。刘若愚由此才拣下一条命来。) P; h% |+ f$ ^+ j- \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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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此人著书《酌中志》,其中有专章叙述魏忠贤的行迹,翔实可信。今人研究魏忠贤者,亦多有所摘引。3 ^" X8 H" e/ }# W: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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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酌中志》介绍,魏家在肃宁县乡下原本有几亩薄田,生活勉强可过得下去。又据小说家言,魏志敏是个老实巴脚的庄稼人,32岁时生了魏忠贤,之后由于家中人口渐增,生计陷于困顿。魏志敏只好进县城打零工、卖艺,挣钱养家。刘氏留在家里当留守女士,伺候庄稼,农闲的时候就织布纺线,换些零钱补贴家用。大哥魏青蚂螂13岁起就给人扛小活(打短工),到18岁又给人杠大活(当长工),给财主卖命,当苦大力。全家就这么半糠半菜的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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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0 O6 r  ~( k3 B  魏忠贤7岁时,也上过两天学,可他胸无大志,不好好学习,整日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是个顽劣少年。上他家告状的人无日无之;学坊的先生也表示:坚决不教这个差生。他爹妈只好让他休学,结果他的文化基础比魏青蚂螂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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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 e5 c+ J- ?8 y0 `  老爹魏志敏为此犯了愁,干农活吧,这黑狗子哪是这块料?让这小子跟着自己上县城卖艺吧,那黑狗这一辈子就得成了下九流。没法儿,只好托人把魏忠贤送到肃宁县城一家饭馆学手艺,掂大勺、学厨师。可巧,他一个远房叔叔魏殿武,就在这家饭馆当大厨,当下多有照顾。魏忠贤不用像别的学徒那样,要给师傅端洗脚水、倒尿盆,也不用抹桌子洗碗,可以一门心思学手艺。# \5 ]5 V; J6 V% ]/ p- S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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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起来,魏忠贤也是庄户人家出的一个奇才。他长大后,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心眼既多,胆子又大。野史上称他“多机变,有小才”(宋起凤《稗史》)。他虽然是文盲,但能言善辩,记忆力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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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素质,要是用到正地方,还真是见效。在叔叔手下学了半年,魏忠贤就完全入了门,选料、刀工、调料、火候,无一不通,能上手做高等宴席了。看来农民经过培训之后到底还是不一样,这一手本事,在后来还真有了用武之地。( I! P/ g% H* }0 E, N
  这段时间里,他叔叔魏殿武充当了他的人生启蒙老师。每天晚上饭馆一打烊,长夜漫漫没什么事,叔叔就给他讲《三国》、《水浒》,客观上给他灌输了一些诡诈、权谋和男子汉要出人头地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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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d# v4 X1 {  这一阶段他也很活跃,外出务工的生活多姿多彩。他一有空就四处游荡,吹弹歌舞,蹴球走棋,爱好良多,而且入门极快。他为人活络,广交朋友,县城里的流氓无赖,没有不喜欢他的。在肃宁县有朝廷太仆寺在这儿开的马厂,他和一帮马头混得厮熟,常把马借出来骑。不几日,就练得骑术精良,且能马上射箭,左右开弓,无不中的(《罪惟录*魏忠贤传》)。这一手,日后也给他在皇帝面前得宠加了几分。- m6 V# A$ u! q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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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好景不长。他与此同时也爱好上了赌博,沉迷其中,屡教不改,成了“垮掉的一代”。叔叔很生气,就把他打发回家了。( P" d) r- @" s  M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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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里混到17岁,爹妈为了栓住他,让他走上人生正道,给他娶了亲。老婆是涿州人氏,姓冯。不久,小两口有了一个女儿。8 w+ \2 |0 o; L/ K% X+ _
  
' }8 r+ B5 B5 j: ^% L5 H+ {  成家后,他还是一样游手好闲,老婆孩子吃什么喝什么一概不管。只要有了点儿钱,就去赌。家里穷得低于最低收入线,他却敢于上百上千地赌输赢。赌桌上,他又狠又狡诈,总想占人家便宜,一旦赢了钱,就去吃喝嫖娼。  X) I7 A4 G  ^* Y'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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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老爹魏志敏本来身体就多病,为了撑持这个穷家,劳累过度,不到50岁就病故了,身后欠下一大笔债。魏忠贤根本不在乎,继续赌,输的多了,就卖家中的地。到最后,老妈活不下去,改嫁给一个姓李的。魏忠贤就是在这个时候跟着改了姓。7 W1 ^0 b3 z' \5 Y$ {% R*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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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况还是没什么改善。穷家终究养不住人,几年后,老婆冯氏也改嫁他乡了。剩下5岁的女儿没法养活,卖给了杨六奇家当童养媳。这个杨六奇,不管怎么说名义上就成魏忠贤的女婿了,日后可是大大的借了光,曾任左都督,虽然只是个军中的虚职,却也荣华富贵了一回。6 q+ A# |& s0 X8 _& g#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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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魏忠贤又成光棍了。一个人的日子,生活成本要低多了,但赌债还是还不清。为此他没少受债主们的追逼、欺辱。据说,他老妈刘氏就是被这个不孝之子活活给气死的。: C  Q, a! B-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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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树村老魏家,到此是彻底败光了。魏忠贤被一帮追债的涉黑分子逼得走投无路,当了盲流,跑到外地以乞讨为生。
) O1 t- q% f/ o% X; U, i  一位五大三粗的青壮年,若被命运逼到赖要饭以为生,那么转折点也就快到了。天道轮回,看来大明的天下靠一个乞丐和尚创始,迁延二百多年,也得由一个乞丐给彻底搞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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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魏忠贤在互混的时候,偶尔找算命先生测过字。他的无赖同伴帮他写了一个字,是“囚”。算命先生一看之下,大惊,说魏忠贤将来富贵不可言:“国内幸赖斯,如无斯人,国且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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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 Q1 Q9 @  但是,眼下谁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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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潦倒到这地步,魏忠贤做了深刻反省,想在重重困局中寻个突破。他把几种可能摆了摆,几乎都前景渺茫。种庄稼,一年苦到头收获无几,且受不了官府、富户催租逼债,勤劳致富只是梦,这是死路。做买卖,一文不名如何投资?名声不好如何借贷?书没读过几页,连小帐都算不好,又如何操作?也是死路。当大厨,一辈子烟熏火燎;投军,人家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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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p- ]7 R, }; A' S* z, z  条条大路都通不了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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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国的《圣经》曰:“富人进天国,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难。”意谓奸商道德有亏,上帝不容。而在明朝末年,这话得反过来说穷人了。4 v1 G0 U3 U$ ?$ \4 ~
  
1 T+ U9 j+ z9 G, a; A! J- r4 u6 l  吾国的陈胜吴广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魏忠贤既不想等死,也不想“死国”。他想到了一条路,可以活,就是把自己给阉了,当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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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Y( L% T. u  做这个选择,不容易,因为这是“绝后”,对不起列祖列宗,让人家瞧不起。但是当了太监,就能吃饱饭,而且比当官的都滋润。大明朝的正一品官员,月禄米不过八十七石,而一个宦官的禄米,则是这十几倍。若是当到了司礼监太监,一个月拿它三、五百石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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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w& O' I% z1 K2 b  不仅富而且贵。明朝的司礼监太监很容易得赐蟒衣,即官袍正面全身绣龙,与皇帝袍服同。外廷大臣即使做到位至三公,这待遇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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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4 a$ M2 F, a( @9 P  史载万历初年时,绍兴儒生朱升进京混饭,混到了山穷水尽。一日在市中遇到卜者给他算命,叹曰:“当受刑之后而富贵,且长久。”朱升不信,只当是昏话,笑道:“今非乱世,岂可似英布黥后而王?”归寓所之后反复思之,恍然大悟,遂自宫而投太监张大受名下,进而为司礼监大太监冯保器重,被赐蟒衣玉带,提督英武殿。数年间置下田产无数,里巷传为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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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M+ v# l, ?& F1 O3 J% \  Z  金光大道不就在眼前!只不过要做点儿牺牲,去掉一个宝贵部件。魏忠贤决定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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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个思想,其实是对的:要享福就得自己先忍受阵痛。不像有的人,只想享自己的福,让别人去阵痛吧。世上哪有这等美事?即使有了也不会长久。魏忠贤懂得因果律。
4 Y2 H1 y& M6 |7 ?( B  方向既已明确,下手就要快。不能等朝廷来人招太监的时候,你再去现切那玩意儿,因为手术后得有个把月的恢复适应期。8 e: R6 @7 {% E/ R5 [
  
( B; I& ]* [# C0 K2 d3 x# U. e  像魏忠贤这一路的,属于“自宫求进”,一般都是为生活所迫的成年人。这种人敢下这么大决心不容易,一是手术风险大、过程痛苦;二是大家都是尝到过生活乐趣的人了,要永别“性福”得有壮士断腕的铁石心肠;三是此举还有“切了也白切”的风险,就是说切了啰嗦物,也不等于人家就一定录取你,得一遍一遍去应聘,还得向负责招聘的“书办”(书记员)行贿。; B7 ]& N8 E/ j6 ?$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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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朝廷不是每年都大批招收太监,且录取比例只是十之一二,落选者相当之多。所以从明嘉靖初年起,常年都有一两千名“净了身”的准太监在京城候着,眼巴巴的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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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切了以后,始终未能录用又怎么办?那就惨了。不男不女的,有辱家门,怎么有脸再回家去见乡亲,只能在皇城周围的寺庙里蹭着住、要着吃。其中,也有一部分流浪到河间、任丘一带去乞讨的。老百姓习惯上称他们为“无名白”或者“太监花子”。+ ^2 `% z1 V6 [7 J! C0 H
  
' }1 G  c& t5 p' H+ b  据《万历野获编》的作者沈德符说,他亲眼所见,几十名“无名白”躲在路边破墙后,遇到有骑马的官员或富人路过,就一哄而上,勒住马缰不让走。或乞讨,或强要。要是周围人迹稀少,那就干脆下手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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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监后备军供大于求,这也是长期困扰皇家的一个问题。扰乱治安不说,朝廷面子上也不好看。《大明律》本来是禁止自宫的,太祖洪武帝时规定,对自宫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弘治皇帝时更是严厉到颁旨一律处斩。但没饭吃的恐惧和有饭吃的诱惑,要甚于法律的威严,整个明代自宫者从来就没有禁绝过。冀北一带是明朝出太监的地方,穷人陷入了一种“阉割狂热”,有老爹把儿子给阉了的,有一家兄弟几个全阉了的,还有的一个村里有几百男丁统统阉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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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不责众,皇帝对这个也没办法,明代实际上一直也没有处死自宫者的记录。一般就是动用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首都公安)往外撵,不许他们暂住。最严重的,也就是发配边远卫所(军事据点)充当劳役,一遇大赦,还可以调回北京南苑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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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毅然加入了这个大军。他到底是怎么阉了自己的,说法也是五花八门。据《明史》、《罪惟录》等权威著作说法,是他自己动手解决的问题。本来,阉割手术是有专门民间机构的,叫做“厂子”,就设在紫禁城的西华门外,里面有手术师五六名,统称“刀子匠”。朝廷不给他们发薪俸,但认可其手术资格,为皇家钦定阉割手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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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子匠靠收手术费为生,每切一个收银六两。因为当了太监的人,都有可能将来既有钱也有势力,所以只要有担保,也可以赊帐。“厂子”里设备齐全、条件卫生,整个手术过程很规范、很科学。说白了,就是勒住,拍麻了,一刀拿下。+ i; D  x8 H: M  o) x* H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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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程序还很隆重,要送“红包”——酒一瓶、鸡一只或者猪头一个;双方还要签净身契约。刀子匠当场宣读了契约条文后,还要问受宫者:“你是自愿的吗?”答:“自愿的。”问:“你这下子可是‘空前绝后’了,不怨我吧?”答:“不怨你。”这才能开始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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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8 g: @4 O& N: @" F3 h  估计净身的那一年,魏忠贤能吃上顿饱饭都很难,哪里有银子给刀子匠?同时他又臭名远扬,大概也没人肯为他担保赊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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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2 L" W$ I7 X$ w9 o  怎么办呢?只有自力更生。
. D2 ?/ d- k" V; y+ h9 m3 Y  魏忠贤天资聪明,人又胆大。他没看过阉人,但骟马、劁猪总还见过,照葫芦画瓢他就干了一家伙。可是人毕竟异于禽兽,虽然差异并不是太大。在正规的阉人所里,手术前要用艾篙水局部消毒,要给患者服用大麻水麻醉,术后还要把新鲜的猪苦胆敷在创口消肿止痛。而后病人须在不透风的密室内躺一个月,这才成为标准的候补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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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 d3 d! e2 t1 O5 o  这魏二爷眼下是个要饭的,上述这些措施都落实不了,只能在墙角背风的地方蛮干。此外,技术上可能也有点儿问题,结果失血过多,晕死过去了。幸亏被附近庙里的一个和尚看见,出家人大慈大悲,连忙把他抱进庙里,清创、消毒、包紥。魏忠贤这才保住了小命一条,没发生致命感染。& x% t% E$ D0 C) x( U! i# `
  
3 i( D! K7 J3 D- p5 |# F, F/ C  托菩萨的福,他静养了个把儿月后,才拖着残躯告别和尚,又上街乞讨去了。京城那边迟迟没有招聘的动静,把待岗的魏忠贤等得好苦,夏宿野外,冬住颓庙,讨饭的足迹遍布肃宁县大地。本地走遍了,又上邻县去讨。- J2 L7 i' Q. h* v# R
  
! P7 k8 E& A) O/ D# f6 t$ g/ U& A- q  一天,他来到涿州北,住在碧霞元君道观旁边,忍不住进去求了一签。签是个上上签,说他将来能有大贵。他现在,手上要是能有半块馒头就心满意足了,这鬼话他根本不信。大贵?说能有10亩好地也许我还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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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话休提,还是来点儿务实的吧。他开口向观里的道士讨要剩饭,但道士们嫌他蓬头垢面、臭气熏天,谁都懒得理他。内中有个小道士,却不以貌取人,时常偷一些观里的伙食给魏忠贤充饥。世态炎凉,难得一饭,魏二爷感动得一塌糊涂,直向小道士作揖(《玉镜新谭》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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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涿州地面上混了一段时间,魏忠贤动了进京的念头。他小时候就听给朝廷运贡梨的车把式说起过,那不是一般的地方。他想,京师毕竟地广人多,商贾稠密,冠盖如云,就是要饭恐怕也容易一些。; l0 d! v7 X, ~& m& U# U+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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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走就走,他一路乞讨,来到了京城永定门脚下。那时候的北京,可说是世界第一大城,雄伟得确实可以。远望前门楼子高耸入云,气象昂然。大栅栏一带商旅骆驼成队,万方来朝。再往北走,就更不得了啦,大明门一派金碧,不似人间,往那边一蹓就是皇城了,那是天下的中心。望之俨然,中心如噎!只看上这一眼,就感觉没白活一场。( U. T* o: C- g2 f0 h; `
  
( i, M1 ~0 p* }1 l, c6 m  魏忠贤进京之后,人也像聪明了许多。他心想,不能消极等待,虽然自己没有知识,但只要脸皮够厚也能改变命运。从这一天起,他天天在大官们的家门口转来转去,巴望着哪个一二品大员能注意到他,赏给个差事干干。以后,就会有更好的上进机会。; K3 O' X7 v; ~7 w% I, _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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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中国哲学有个“否极泰来”定律,没啥科学道理,但常常符合规律。22岁的魏忠贤,混到今天,比最底层的一般叫花子还少了点儿东西,成了“没势群体”的一分子,命运曲线可以说跌到最低谷,是否就该反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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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这机会让他等到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6-10 08:51:11 | 显示全部楼层
  当一个人丧失了全部的资源和机会、没法正常在社会上谋生的时候,他只有两种选择——毁灭或疯狂。年轻时的魏忠贤,是个对自己永不绝望的家伙,他不会选择毁灭。从表面看,他的堕落、破产、以至最终沦入“太监花子”的可悲境地,是一步一步在下降,而实际上,当那狠毒一刀切下去之后,他就已经完成了一个疯狂的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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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A8 n  t3 S# e) }& R7 }* O9 s  他的悲剧的根源在于:主客观两方面的原因,把他抛到了社会这个梯级金字塔之外,完全没有了上升之阶。0 b( a/ c# E) R8 i
  
( ^! {8 H3 {! L0 x3 J* o  一般被边缘化的可怜人,不是靠勤劳就能改变命运的,况且他也不想勤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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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想在这个金字塔的底层找一个缝隙,钻进去,往上爬。一、求得温饱,二,没准还能扶摇直上。他的自宫、乞讨、流落进京,看似每况愈下,实质却是一系列极为理智的选择。他找的就是体制上的一个缝隙。4 h; ^, W6 e6 h' y' ~& Y  s: u- Q' X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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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牺牲了“色”,是为了“食”,对可能的身份转换抱有极大期待。梦想不是不可以成真。虽然他“少无赖,与群恶少博”, “猜忍、阴毒、好谀”,是农民中的一个劣质分子,乡邻皆鄙视之。但在上者与群众的眼光往往相反,他也可能恰恰就是内廷官僚集团所需要的一个优秀分子。对此,魏忠贤好像有直觉。( _- i  V! \  c% O  y, T4 v% i
  
; U4 b7 d) x% t  他整日在京城高干住宅区转悠,就是一个选择命运的主动行为。起点高,进步也就快。果不其然,没有多久,他就被一位官员看中,让他到衙门里去当听差。巨大的转机就此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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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M4 u3 `# `, A( e& t1 n% I3 H  在这里,他的“强记”和“好谀”发挥了作用。交给他的事情办得麻利,上级就很高兴。往往主官对一个跑腿的器重,有时会胜过对副手的信任。魏忠贤于是开始走运了。最低生活保障有了,工作也很体面,最重要的是,有时还能得一些额外的赏钱。+ j3 t- r2 p, ~2 r(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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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着钱袋里硬梆梆的碎银,他不由心花怒放。想想昔日,那种“敝衣褴褛,悬鹑百结,秽气熏人,人咸远之。竟日枵腹,无从所归”的生涯,已恍如梦寐。. l5 |, A" {, b" M$ z. d
  
2 J3 c  V( h, U  但是且慢!厄运对这个恶棍的折磨还没有完呢,这点儿磨难还远不足以把他敲打成“大器”。况且一个无赖,如果小有满足,就从此变得循规蹈矩,也不大符合人的欲望逻辑。6 Z2 A# M6 S( l& y  _5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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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此时一到公余时间,又开始了花天酒地。这回没有叔叔的约束了,就放得更开。他本来就善饮,一喝起酒来不免忘形,或仰天长啸,或手舞足蹈,没有一天不尽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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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来而去,不知怎么的染上了一身的疡疮。这种病,乃病毒感染,一般是不洁净所致。魏忠贤做了差人,衣服被褥要比讨饭时干净多了。病从何起,是个疑问。估计他本性难移,虽然“工具”没有了,但还是常去嫖娼(他后来当了太监,也有此癖)。一马虎,就沾了病毒。' v5 b0 w! e8 R  X2 N
  
) m  O# s/ X% G( A. v  小有得志便猖狂,老天爷恨的可能就是这种人,又开始惩罚他。他腰包里的碎银如水一般花干净了,两手空空。全身多处溃烂,臭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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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p% O3 _, k. }! \0 O  这个样子,谁还敢接近。刚到手的差事,就这么又给丢了。他只好重拾打狗棍,再吃百家饭。但因为形容骇人,有碍市容,一到闹市人家就撵,连要饭也比过去困难了。转眼又是一个轮回——“昼潜僻巷乞食,夜投破寺假息。”% Z/ Z: y* T( H
  
" g) [% y  P0 I2 V  京师居,大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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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v5 }/ r" R8 V1 K( U, W- X  魏忠贤再次滚下地狱,但他对自己还是不绝望。5 C. b; Z, M8 k0 G+ v+ 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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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有一日,他路过一个村庄,在一座废弃的土地庙里歇息。蜷在桌案下,头枕一小神像睡去,不一忽儿,便鼾声如雷。待鸡鸣时,尚在梦中,忽见一白发老人作揖跪告曰:“我是这一方的司土之神,因上公您路过我们这里,我已经侍立通宵,不敢怠慢。唯你头枕的这个小鬼,还请赦免了吧。”魏忠贤惊起,却不见老者,方知是梦。再看外面——“鸟声喧林麓,车音载道间,天将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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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e  {, c  |9 I/ c0 w' J: r  魏忠贤不禁欣然有喜色。心想,既然能惊动鬼神,莫非真有后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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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m% K$ B1 q% G" a; Z, w- }% i& l; L  不久后,他路过一家饭馆,嗅到门内异香扑鼻,脚一软,徘徊不能再走。便在门边守候,期待有善心之人能给一点儿施舍。但世上人的友善,多是对着上级来表现的,施舍一个叫花子又有何用?进出的人都对他疾言喝叱,避之惟恐不及,哪有想到要发善心的(可叹人间多短视。也许此时的一碗饭,来日起码可兑四品乌纱一顶)。1 x, s) m0 p5 A7 h7 t9 n; ^6 u! q'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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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干乞讨这一行已堪称资深,脸皮够厚。他对此置若罔闻,坚持在门口守着,不信东风唤不回。: |5 V& I* |. D. ^' H# s- g) t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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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着的人终有好报,最后总算等来了一位贵人。一个正在就餐的相面先生注意到了他,遂走近前去,将他仔细端详了一回,抚之背曰;“君过五十,富贵极矣!”魏忠贤不信,只当他是说笑话。相面先生随后找来店主,嘱店主赏魏忠贤一碗饭吃。这势利老板瞄了一眼门口的太监花子,一脸不屑,对相面先生说:“你若想做好做歹,便自己赏他饭吃,与我何干?为何你做好人,反倒要我出血?”- q7 v5 t5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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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面先生微微一叹(你就开一辈子小饭馆吧),遂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只紫色锦囊,递给魏忠贤:“我这里仅有二两银,送给你,你可半作药石之费,半做饭伙之资。钱若用尽,改日再来找我,我再给你。”4 w9 r$ @( h)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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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疑似做梦,满面惊喜,对那先生千恩万谢。两人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就分了手。8 ]# A/ E$ _- c5 d
  
, A/ ^/ \. P, m7 H  那时我国实行的是中医,医药费并不甚贵。魏忠贤只用一两银子,就在药铺配好了特效药。十几日过去,严重的疡疮居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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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饭吃,病也好了,魏忠贤养得红光满面,与过去判若两人。再见到那位相士。相士大喜:“你这番是脱胎换骨了!”魏忠贤直感激得叩头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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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士和他一同来到郊外,把挂在手杖上的铜钱尽都拿来买了酒菜,说要找个安静屋子。魏忠贤恍然有所悟,便引相士来到他此前住过的破土地庙里,把燃香、酒水摆在神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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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K+ O- |, R) M4 G4 a  相士说:“今日与你结为死友,他日慎勿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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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泪流满面,说道:“今日我这残生是先生所赐,说是异姓骨肉都不够,你就是我再生父母。他日苟富贵,一切听先生吩咐。假若相忘,天打五雷轰!”两人遂对着神像八拜而结盟。( c7 b5 e; l  V;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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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士倾其囊中所有,全部赠给了魏忠贤,说:“我现在要出门远游,不知再相见是何年了。你也自此否极泰来,当有一宫内贵人相助。这是我原来备下的十年游历之资,今天全都给你。惟要嘱咐你的,是你务必以尊名里的‘忠’字为念,可保善终。请永以我言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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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j' R% A$ Z! k& Y  两人再拜而别。相士随后即飘然而去,并不告诉魏忠贤他要去哪里。魏忠贤也没有告诉相士他那一日的梦中所见。" w8 \" A! I3 h. m1 r. V6 k4 W! w

% `8 a! I: I, S3 {" X" P5 m. k  然而相面先生终究还是没看透魏忠贤。这个仪表不俗的魏二爷终非池中之物,是有可能的,但流氓哪里就能立地成佛。相士先生前脚一走,魏二爷后脚就又去下赌场、逛青楼,不知凡间有什么愁事,直把那千金散尽。- m) v) X" h7 J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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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没钱也不去要饭了。好机会就像水资源,要找水你得到“水库”去找。官宦人家、豪门权贵,这才是社会资源的水库。他们把水都憋住了,你不去套近乎,他凭什么给你活命的水?7 F) I" R6 }5 z+ @(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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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他选择了去给大户人家帮工挑水,趁机开展公关活动。他素来能说会道,又有豪爽之风,很容易就跟一批豪门的家仆打得火热。待火候到了,他就央求人家:把我给你们家主人推荐推荐,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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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这次方向选得准,很快就见了效:有人推荐他到司礼监秉笔太监孙暹家里去当佣工。( C7 \9 x+ p* v/ Y& ^! L. G!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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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人海中,谁是救星?这次,真就让他给蒙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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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暹是谁?在万历朝的中期,这个名字,在内廷外廷也是如雷贯耳的。他的职务,不光是秉笔代皇上批文件,而且还提督东厂,是全国最大的特务头子。秉笔太监一般在内廷有好几个,倒也不稀奇,但是秉笔太监再兼提督东厂,那就是内廷的第二个爷。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全在他监视之下,只比司礼监掌印太监低半格。这在全明朝,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水库”。: T+ G! G" C5 \3 y: m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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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要想脱贫致富,走向上流,那就得有一个支点。找不到这个支点,等于是瞎忙乎。8 ^7 u1 I8 |: r& }
  
) s0 d! \; l. n" F  土地庙里的梦,好像是有点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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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这回总算找对了门儿。虽然还是做苦力,但是成了个“上头有人”的人了。他知道:时不我待,再混的话就要完蛋了。于是格外卖力。这段日子,是他一生中仅有的几个月劳动生涯。  x" ^* o: P4 b$ y
  
1 ~$ C; }$ E5 ?' Q) ~8 \  人固有性格与素质,终于起了作。他机灵乖巧,善辨颜色,干活肯下死力,很快就受到孙公公的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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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V5 y3 l( f2 y& i  在万历十七年(1598)这年,孙暹一高兴,把他推荐进宫当了“小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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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火者”是什么呢?就是宫中的杂役,职务范围是看门、打扫卫生、挑水、劈柴、跑腿儿。这是宦官金字塔中的最底层。“火者”一词,据说源自波斯语,原为“阿訇”之意,也许是在引进的过程中发生了转意。但我以为,这个“小火者”,很可能就是“小伙计”的转音。6 Q9 k7 b; A  K: Q5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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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身份还是劳动人民,但毕竟进了紫禁城。这说明,“牺牲”并没有白牺牲,失了那个物儿,可物有所值——天底下有多少劳动人民能离奉天殿的龙椅这么近?魏忠贤狂喜,眼睛都不够用了。踩踩脚下,是中轴线的青砖;看看三大殿,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不仅在《大明全舆图》上,就是在《天下全舆图》上,这也是中心之中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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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知道:支点已经蹬住了,今后就看怎么爬了。他不能就这么摧眉折腰事一辈子权贵,他就要在这儿翻身!6 b* x! g  ^4 O0 p! H+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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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宫里的事,他就比较留心,多看、多听、多打听。比方,老规矩是如何,人际关系是怎样,皇上有几个娘娘,老公公里谁权大谁权小……日子一长,都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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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我们这些现代人的想象,这魏二爷到此就算走上坦途了,守在皇帝和娘娘的边上,要往上混,还不容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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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也!我们往往低估了古人的智慧。须知,紫禁城是皇家禁地、帝国的心脏,近万间房子,太监、宫人好几万,每天在这儿上班下班,操持事务,若规矩不周密,等级不森严,那还不乱了套?所以,内廷这个金字塔,结构相当严谨,运转很有规律。8 l8 C; N% q% G0 p& U- r
  
+ r5 z% n( U: Z1 t0 Q" K+ M8 R& x  往上爬?难矣哉!$ e: L9 w9 o6 q- p9 H* B
  
- z; o* x& @- o+ G1 |  魏忠贤高兴了没多少久,头脑就清醒了。他此时已经老大不小,宫中的繁文襦节,学起来脑袋都疼。而且一个河间府地痞出身的人,身上有改不了的恶习,动辄就会触犯宫中规矩,受人白眼。这不是个好干的地方啊。所谓的体制,在何朝何代都是一样的,也就是一张网。魏忠贤觉得,这网把人勒得有点儿太紧了!4 r" |, V3 [5 f6 Q5 K& Y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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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的太监,一般都不是吃白饭的,其平均的文化水平,比京城的胡同居民要高得多。很多人是自小就被阉了送进来,在内书堂受过系统教育的,读过四书五经的也有,通晓历朝典故的也有,精熟琴棋书画的也有。你想想,为皇上后妃办事,素质低了怎么能领会精神呢?) m' h1 l8 [. d; E4 Z, f, G
  
7 Q- S( m! {. S; n, ^! Q  魏忠贤在肃宁县算是前卫的,但是一进宫,差距就显出来了。如何品字画,如何鉴宝玉,还有那些浩如烟海的典故,都让魏二爷一头雾水。别人说话,他搭不上茬儿;他说话,一开口就是硬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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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魏二爷,在宫里成了笑柄了。人家送他一个外号,叫“魏傻子”。 魏忠贤鬼精鬼灵,“傻”是不可能的,这是说他没见过什么世面。0 \4 ?. T6 b)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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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岗位,是在御马监,由御马监太监刘吉祥照管。名义上,魏二爷是孙暹大总管名下的人,干却的是扫马圈的低级工作。一开始他还能夹起尾巴,小心谨慎,时间长了,本性就尽露。人家别的宦官,业余时间都能看看书、写写字,聊以消遣;他一个文盲,连《三国》都品不了,晚上真不知道怎么打发好。/ E  n* F( p"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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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酒、赌钱,这两项爱好又让他拣起来了。偏巧物以类聚,宫中也有三两个不成器的,魏忠贤渐渐地与同属孙暹名下的徐应元和赵进教成了酒肉朋友。& M# e3 K) |7 d! v* X1 ~3 s
  
1 Y1 }: R4 Q2 ~  徐应元和魏忠贤很有缘分,两人同年,又是同时进的宫。徐是北直隶保定府雄县人,也是文盲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他相貌奇丑,性格怪异,高兴时口若悬河,不高兴时张口就骂人。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也是个典型的垮掉一代。这时候还看不出他有什么大出息。0 t- V6 b8 Y8 m+ n  L% ~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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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行,比一个人胡闹有意思多了。他们一有空,就去饮、赌、嫖。上瘾了以后连工作都不顾了,上班只是去点个卯,瞅空子就溜号去逍遥。如此肆无忌惮地胡来,群众的意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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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宦官嫖娼,这好像是个很大的悖论。现代人会对此很困惑:家伙都没有了,难道意淫么?这个问题,有的历史专家说是因为技术原因或向招聘官员行了贿,少数宦官仍有“余势”,保存了性功能。其实不然,宦官不等于和尚,宦官对女性感兴趣是普遍的,他们不是禁欲主义者,功能没了并不影响性取向和欣赏趣味。况且,性享受不止一途,古代男人甚至把摩挲女人小脚都能作为最高享受,所以说,宦官嫖娼,也会有他的所得,不会白花银子的。这里恕不详论,好事者可以查阅清人笔记《浪迹丛谈》和查慎行的《人海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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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这么放肆,心里也是不踏实的。万一哪天露了馅儿,皇上发了火,上司不愿意罩着或者罩不住了,问题就将很严重。5 m4 a6 F1 G3 g9 F* ~
  
& s6 x- c7 n, \: j  宦官本来就是奴才,小火者更是猪狗不如,连娘娘养的一只猫都比他们尊贵。宦官就是不犯错,皇上都还要拿他们撒气。比方,走路快了、慢了,表情太高兴了或者太丧气了,都得挨一顿毒打。6 B+ d; U/ U. e. c5 c" o: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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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年间,皇帝喜怒无常,把对外臣的廷之法也拿到内廷来责罚宦官。凡是宦官工作的地方,都常备有打人的板、杖。皇上一发话,立刻就得开打,即使冤枉了也不能辩解。东厂为了惩罚犯错误的宦官,发明了一种寿字杖,头粗尾细,打在冬瓜上,瓤烂而皮完好,打人也是一样。后来又有革新,杖里灌了铅,打上十几下就能致人死。曾有好几百宦官,就死于这种杖下。. R! r: l$ a$ B2 Q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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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里,前途如何?魏忠贤很茫然,为求得精神解脱,他有段时间常上宣武门外柳巷的文殊庵去拜菩萨。一来二去,认识了庵里的秋月和尚和大谦和尚,经常听他们讲佛理。有时魏忠贤高兴了,也施舍一些钱给和尚。久之,便与秋月和尚等人结成了至交。
 楼主| 发表于 2007-6-10 08:52:28 | 显示全部楼层
   【宫中的日子也绝非天堂】; T3 S+ \% @, y, c1 N. y" t%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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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U  K3 ?! a; p% I9 ]9 h- t   日子这么干耗下去,一晃就是10年过去了,魏忠贤越干心里越没底。在宫里打杂,还不如在肃宁县胡混来得痛快。自己才三十出头,这一辈子的命运不是看到底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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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2 E& Z5 m' Q- ]   就在这时候,他瞄好了一个机会,想着也许能发一笔横财。此时当朝的万历皇帝,是明末最贪财的一个皇帝,他向各地派出了大批太监,充任“矿监”和“税监”,目的就是从老百姓身上榨钱。这些太监口含天宪,是皇帝老子的代表,地方官不仅不能干预,而且只有乖乖配合的份儿。  N  W0 p4 v% J8 u2 F
  
+ r' n1 h8 W2 B0 W) z8 m  太监们若是正正经经地开矿、合法地征税,倒也罢了,老百姓谁都明白,皇家不靠这些办法搂钱,平常还怎么摆谱。但是这帮“没下边”的爷,出了京城,就没人能管束了,几乎个个都在胡来。矿监看好了哪个富户有油水,就硬说人家宅基地下面有矿,你要是不想破家,就拿钱来。税监也不含糊,在长江上商船密集的地方,隔三五里就设一个税卡。你走一趟货,一天里就要扒你几层皮。若有行贿和交税不痛快的,一声吆喝就绑了你,押在船上的水牢里泡着,一天暴打几遍,让你求死不得,只能乖乖送上银子。$ W5 l4 N(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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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他们为国家征税到了这么疯狂的程度,也算是古代的劳模了。其实大不然,国家利益哪能激发出这么大的疯狂劲儿来。据各种不同的史料印证,万历年间的矿税收入,十之七八是入了这些太监爷爷们的腰包。万历皇帝可能也知道一些情况,但不会想到有这么严重。他不相信奴才敢把个人利益放在皇家的利益之上,有地方官员向他告状,他也不信。+ f9 t1 o" O- K$ s. N!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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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皇帝罩着,能公开勒索民财,这机会真是千载难逢啊!魏忠贤看好的就是这个路子。) }- b1 Q9 h$ q& C" ]' [! ]
  
( C5 j8 \6 X% E8 {" N  }" ~  他当然没有资格去做一个方面的矿税大员,但即便是在矿税太监手底下跑腿儿,也强过扫马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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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d' x- L& ?  I  此时,万历皇帝得知四川云安县石砫寨有早年封闭了的银矿,大喜,派了太监邱乘云去四川任矿税总监。这个邱乘云不是别人,正是孙暹大老爷原先的掌家。明朝的司礼监太监,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工作班子,称为“各家私臣”。这些私臣各有其衔,分掌其事。掌家就是一家的主管,下辖管家(事务及出纳)、上房(箱柜钥匙)、司房(文书收发)。这些私臣,既可以是阉人,也可以是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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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邱乘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史有明载。他于万历二十七年(1599)去的四川。矿税太监外驻,朝廷是不给他派工作班子的,因此就只能在京城招些无赖混混儿随行。正好,欺压老百姓用好人还真不行。去的地方石砫寨是个少数民族区域,朝廷在当地任命有宣抚使。邱乘云一到,就让县令贴告示,限令家住矿脉之上的老百姓一个月内全部拆迁,官府不给任何补偿。- B% F( N; p5 D- ?2 |
  
# R7 Z/ I7 I5 ]  d  C  这一方的百姓坐不住了,找到宣抚使马千乘,求他代为说情。马千乘是个爱民的好首领,他自己拿了五千两银送上,请求勿骚扰百姓。邱乘云见钱眼开,同意了,不过要求贿银再加一万两,皇帝那儿他自可说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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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c2 r1 ^" `8 o. I  o; k  当地官民又凑了一万两银奉上。不料消息在当地有所走漏,邱乘云臭名扬于外。他不由迁怒于马千乘,便将这一万五千两银派人送往了京城,面呈皇上。并附密奏一道,称:“石砫土司马千乘向奴婢行贿白银一万五千两,阻挠开矿。现将此银献与皇上,听候处置。”万历见了奏报,又怒又喜,对众臣说:“上下内外,有哪一个似邱乘云这般忠心?”于是下诏,将马千乘逮入云安大牢,听候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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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千乘的夫人是个女中豪杰,立刻四下里奔波营救。可是万历皇帝不理政是出了名的。人一关起来,就不判也不放。到京师去疏通,刑部里也是衙署空空,无人理政。马千乘在狱中关了三年多,竟然连罪名也无一个。他郁闷百结,难以释怀,最终病殁于云安狱中。% U$ Q+ A# B. G. M5 r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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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石砫一带民情激愤,人人要反,都想要拿下邱乘云为好官抵命。邱乘云手下那些开矿的爪牙,也被石砫军民打得抱头鼠窜。邱乘云便诬称石砫土兵已反,呼吁附近的总兵官来镇压,但镇守将领们都知道内情,谁也不动,只说是矿源早已枯竭了,还是不要激变当地土著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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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 [8 \+ J  k0 ~4 w7 V9 m  事情捅到万历那里,两种说法互相矛盾。万历皇帝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既然一万五千两银已经到手,也就含糊过去算了。邱乘云知道地头蛇不好惹,也就罢了手,另寻财路。! }5 R- k* w2 ]% f, B( O" l
  
& I4 o# L. U% }. m4 b  说的是苍天有眼。后来邱乘云在重庆府衙内,某夜不知被何人取走了他脑袋,祭奠于马千乘的墓前。他生前所得的赃银六十余万,也都做为矿税,归了皇家的内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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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好官马千乘的夫人,后来成了明末大名鼎鼎的“剿贼”女英雄,就是秦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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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0 @  j& Q) N/ O) z# z  当时给矿税太监当马仔,是个吃香的差事,好多人挤破头都要去,因为明朝的官僚集团,实质就是一个庞大的分肥机制,在中下层要是占了好位置,也能狐假虎威捞他一笔。魏忠贤于是向孙暹委婉地提出,要去四川给邱乘云效力。他想,好歹自己和邱乘云同属孙公公名下,况且邱公公也是从御马监起家的,这也算多了一层渊源关系。去邱公公的手下干活儿,他能不照顾一下吗?( E6 m7 _& p1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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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暹觉得这魏忠贤不怕蜀道难,非要到第一线去,也是满有上进心的,就答应了。9 e* B: [. w9 y/ E! C
  
. K* L6 j& }( u, i+ j  魏忠贤大喜,想方设法筹了点盘缠,就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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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川重庆府离京城五千里不止,魏忠贤风餐露宿,走了两个月,总算走到。一路有美梦支撑着,倒也是——越苦越累心越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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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道,他这一去,惹怒了一个人。谁呢?是邱乘云在京的掌家,名叫徐贵。这个人的资格比较老,魏忠贤的那点儿臭事他全知道。徐贵见魏忠贤此去,纯粹是准备放手大捞一通了,于是心里有气,便写信给主子邱乘云,告了一状,把这个混蛋小火者的劣迹一一细数,提醒主子说:这不是个能干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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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0 g6 r2 p( A* U0 S7 x. \0 J3 F  信是走的驿马快递,比魏忠贤先到目的地。邱乘云虽然政治品质不好,在四川打击、排陷了许多正直的官员,但却是个注重效率的人,不能容忍下级宦官吊儿郎当。于是当魏忠贤兴冲冲迈进邱乘云的监衙时,等着他的是劈头盖脑一顿臭骂。邱乘云骂完了,还不解气,命人将魏忠贤关禁闭,其间还倒吊起来过,三天三夜不给饭吃,准备活活折磨死他。% o, B4 Q. J" I6 ]
  
$ L& B% Y1 r$ W7 T; N/ C* y  可怜这位20年后将令全明朝都感到震恐的宦竖爷爷,此刻被倒挂了金钟,命悬一线!8 i, p6 Q5 y0 [# W0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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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龙年出生的魏忠贤,好象注定了不可能就此收场。虽然50岁前坎坷不止,甚至几乎丢命,但又屡有贵人相助。他本来这次是死定了,眨眼间却又绝处逢生。! V8 V  V9 b1 s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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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那宣武门外的秋月和尚,此时云游到了四川,正路过忠州。那邱乘云也是文殊庵的常客,与秋月和尚是多年老友。秋月走到此地,就特地来拜访,正与邱乘云寒暄间,忽听到魏忠贤在禁闭室内杀猪似地喊救命。当下知道是魏忠贤遭了殃,秋月便起了恻隐之心,恳求邱乘云放这混小子一马。) n2 z: ?2 @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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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月德高望重,邱乘云只好买这个面子,放了魏忠贤,还给了十两银,让他速回宫去继续扫地。) A% S9 }1 F0 J2 l  F% P! J
  
. V2 J9 t* O& L3 z, c, S  魏忠贤大难不死,对秋月和尚连连叩首相谢。秋月索性善事做到底,给自己在宫中的老友、太监马谦修书一封,嘱马谦务必要关照一下这个倒霉的小火者。5 s* m( [$ `, O
  
  @: U8 \$ I$ s; @5 k  据说,魏忠贤在临行之前,恳请秋月师傅指点迷津,他说:“我今日扫地,明日扫地,扫到何时方能出头?”- Y( |: \% Z. z# v# W3 ~; y1 h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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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月只是说:“扫尽一屋,再扫一屋,或可扫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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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4 m1 n2 r" p4 |7 l  这话里面的机锋,不知魏忠贤听懂了多少。他只能唯唯而退,别了和尚,揣着推荐信打道回府。  }  }6 `# {% {, y&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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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收信人马谦,又是一个魏忠贤命中的吉星。该人资格极老,早在嘉靖四十一年(1562)就入了宫,历任司礼监写字、内宫监总理、乾清宫管事,现在是伺候皇帝起居的大管家。他朝夕亲睹天颜,容易跟皇帝说上话,因而地位比较显赫。但为人宽厚,并不因此而跋扈,待朋友很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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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月和尚是他素所敬重的人,居然来了这么一封信郑重嘱托,他当然要尽力去办。3 |# p& o  _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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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的命运之舟,颠颠簸簸了许久,可能看得都让人心焦了,而现在好像是——船到了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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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p; h3 H4 W9 {+ F# J  马谦果然是厚道人,见到归来的魏忠贤,看了秋月师傅的信,他没有二话,立刻给了狼狈不堪的魏二爷一些钱物。然后就四处奔走,要帮魏二爷谋个好点儿的差事。明朝人的所谓事业、所谓前程,多半是走通了关系网后就能一帆风顺,跟本人的素质、能力无关。1 O& e- H1 i3 c$ h: J(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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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公公的一番活动见了效,不管谁,都还是要买他帐的,魏忠贤很有希望被安排到宫内十二大库之一——甲字库当差。4 b$ o7 I# o5 X; R
  
8 L" f6 Y1 h  \2 G5 G  不料,这件事又被徐贵大总管知道了,他不想让这个混蛋小子反过把来,就告了一个通天大状,向司礼监太监王安汇报了魏忠贤私自出宫嫖娼的事,请王安按宫规给予惩治。王安是个位高权重的大太监,为人正直,万历年间,他是皇长子身边的亲信。这是他头一次处理魏忠贤的问题,以后还有多次。+ n4 m. q% i) d6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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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事多磨,王安假如这次要是下了狠手,魏忠贤逃不脱一顿暴打不算,宫里的饭可能也就吃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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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J; `+ |  b# E) i  马谦见事情要出岔子,连忙四处打点,把这事化解掉了。王安公公高抬了一次贵手——他不可能知道,这一次小小的宽恕,将给他带来多大的厄运。而且他后来,还不止一次地在魏二爷的问题上犯糊涂。5 J0 d7 W. x! ?2 ~9 ]" P; q4 X
  
2 b4 }! ^) i3 `% D- N3 R  甲字库那边,掌库的太监李宗政也对马谦吐了口:就让那小子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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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b- W. l0 @  曙光初临,鸿运当头啊。没想到,背透了的四川之行,给魏忠贤开启了一扇通天之门。他终于放下扫把,当起了内库的保管员,开始太监金字塔的上层攀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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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V& n" \+ [# |  甲字库是保管染料、布匹、中草药的部门,里面存放的物料,都是由江南一带“岁供”上来的,内廷各监(二十四衙门)要是有用到的,就可奏准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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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地方看似平常,其实是金字塔下层一个很不错的阶梯。因为只要管物,就有贪污、勒索的机会,皇帝也不可能在这地方安置一个千里眼实时监控。有了贪污的可能,就有了结交上层的资本金,路从此就活了。3 t, W8 w  `. P; [& j
  
/ ?7 R- q1 p6 ~2 d  皇家内库的猫腻,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大太监得了好处,他不会说的。皇帝高高在上,也想了很多办法禁止内库贪污的弊病,但他想不到,宦官为了贪污能聪明到什么程度。《明史》上说:“内府诸库监收者,横索无厌。”这就是说,内库保管员的好处,不光是能够直接从库里拿,还可以额外索取。宫里的物品,一般是指定专业商户来提供的,这叫“解户”。解户运送供物来入库,管库宦官可以在质量上卡你,说不合格就不合格,你得另外再去置备,折腾死你。这小小的权力,这么着就能变钱——交了钱,就让你顺顺当当入库(这法子很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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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m( q# `' |, }# i  这甲字库,是个索贿的好地方,在明代这是出了名的。史载:“甲字、供用等库,各处官解进纳一应钱粮,被各库各门内官、内使等人指以铺垫为名,需索面茶果、门单种种使用,致解户身家倾毙。”这里提到的所谓“铺垫”,就是勒索的方法之一。* g: t- C) R+ a& C6 P& L&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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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代设立内库,仓库保管员由宦官担任,是一大发明。而这些仓耗子,同时也发明了形形色色的来钱之道。比较主要的两种,就是“铺垫”和“增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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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h0 W, o3 Z1 b. Z2 [  铺垫,始于嘉靖年间,是指内库在接收商人所交的物料时,要求带有相应的包装、垫衬等物。这只不过是个名义,实质是伸手向商人额外要钱。这数目,可不是个小数,商人往往承受不起。宦官就把他们锁住拷打,或者捆起来在烈日下暴晒,直到答应行贿为止。有的商人实在交不起,被逼破产,上吊投河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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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增耗,这个法子是跟地方官学来的,即收东西的时候,要求比原定数量多出一部分,作为抵顶损耗之用。若多收百分之几,倒也不奇怪,但是明代内库的增耗大得惊人,白粮一石,公然加到一点八石才被收下,各项物料有被迫纳贿四百两银才得以入库的。正德朝时,纳米一百石,要加增耗银六十至九十两;到万历年间,加耗更高达十倍,江南白粮解户,鲜有不破产者。 & [9 h% i' M: n1 A4 T4 I% k$ |2 e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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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还有“茶果馈仪”之类,我们现代人也很熟悉了,那就是喝茶钱、红包。要是你不想给,就把你的东西撕烂、踹碎,或者索性没收,让你完不成任务,拿不到“批回”(回执),自然有州县官府治你的罪。那时候的仓门内外,往往是富户痛哭就死,内官把酒相贺。  y0 t4 Q- [6 p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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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仓官硕鼠,从来就是这么猖獗。4 R' I" b9 b7 o# K9 Q# f
  
! L5 [  y7 Y/ g, o# E5 X  他们在东西入库时捞钱,在出库时也是一样。少报多支,不打条冒支,这都是通行的办法——东西拿出去就能换钱。如果贪占的数目过大,帐目上实在核销不了时,就放把火,烧了仓库,让皇上也查无可查。1 k$ R" j& _/ f5 L# c# c$ b6 E! p
  
2 ~% F5 v8 K) b( N/ T' J  现在,你该明白魏忠贤是去了一个什么样的好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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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0 G5 ?& I2 l1 i0 m% h  人穷志短,现在魏忠贤可不穷了,也有了大志向。从四川回来后,他脑袋大大开了窍。他不考虑是秋月和尚这样的善心人给他解了困,反而看到的是马谦位高权大,才给他带来好运。因此他认定,权大就是好办事。人生前30年,居然没认识到“官本位”的意义,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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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为人处世,从这时起,有了一个非常明显的转折。' w9 s- X! Z0 x8 R6 z)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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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定主意,从此就要瞄准权力大的人交朋友。手头上,从仓库贪占来的银子源源不断,不能再赌了,要拿来做政治投资。什么王公公、马公公、邱公公,来日我也没准儿可以成魏公公。
 楼主| 发表于 2007-6-10 08:56:02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终于走进皇帝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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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 Y6 t3 q# T  魏忠贤开始走上层路线了。其实,地位低微的人,与身处高位上的人,是不可能平等交朋友的,只能靠拍马套近乎。用流行的术语来说,就是“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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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人,也要有术。魏忠贤准备瞄准的目标,须有如下几个特点,一是在要害部门里掌有大权;二是此人要吃阿谀奉承这一套;三是,此人要有点儿侠义心肠,肯出手帮忙。% l% B" T' b1 `(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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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跟定的第一个有权势的人,很巧,跟他一个姓,名叫魏朝。5 ^8 z' @8 S$ t3 d/ ^# D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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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魏朝,上述三大要素都具备,特别是第一条。他是王安名下的人,属于东宫系统,先后担任万历时代皇长子朱常洛(后为泰昌帝)和皇孙朱由校(后为天启帝)的近侍。后来升了乾清宫管事,兼掌兵杖局,也是个`“大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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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时,万历皇帝对皇长子常洛不大待见,只喜欢宠妃郑贵妃的儿子常询,所以迟迟不立太子。但是朝臣几十年都在不懈地推动这件事,到后来,凡是头脑清楚的人都能预见到,常洛立为太子只是早晚的事。0 _' F+ t& J, n( g7 P) M8 e;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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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王安的这个系统,潜力就非常之大。只要万历爷一驾崩,新皇帝就是常洛。现在常洛的内侍人马,将来就是皇帝的近侍,肯定要成为内廷里最有权势的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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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选择“跟”了魏朝,明显的就是预先投资,这一点儿也不含糊。下了一番工夫之后,魏朝果然很满意,两人关系渐密,好到干脆认了“同宗”,结为兄弟。魏忠贤年纪稍长,为兄,魏朝则为弟,外人呼为“大魏、小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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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u2 c: a, O3 M! V  o  魏朝果然很仗义,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兄不吝鼓吹,见人就夸。特别是在顶头上司王安面前,没少为魏忠贤美言。王安这人,《明史*王安传》的评价是“为人刚直而疏”。刚直是不错的,但这个“疏”却要了命。他颇知大局,但就是用人不察,耳朵根子软,对恶人下手不狠。. U+ X  R2 k7 r/ ?0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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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原先处理过魏忠贤违纪的事,对这个魏傻子没什么好印象。但是听亲信下属魏朝这么一说,便以为魏忠贤真是浪子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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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T9 e1 c+ @2 g5 e  @  下属对人物的品评,对领导起的作用往往不可低估。王安按照魏朝的评价观察了一下魏忠贤,果然发现了一些优点:谨慎、机灵、能干。于是他也开始器重这个大器晚成的内库保管员了。( c2 p, U; g2 N
  
9 ]  b& U5 K( x! f4 d" I' Z" e  不久,皇孙朱由校的生母王才人那里,缺了个伙食管理员,魏朝就大力推荐让他的“魏哥”去。魏忠贤在肃宁的时候,曾经学过上灶,算是专业对口。一番活动之后,便顺利调过去了。. ~$ U" V& L3 V5 I
  
; d% ]7 S( B6 ]5 e% N3 h  王才人虽然是皇孙的亲妈,但是在太子常洛那里,地位并不是很高。常洛宠爱的是被人称为“西李”的李选侍。李选侍的野心颇大,但可惜没生儿子,只生了个女儿“皇八妹”,将来是做不成皇帝的妈了。由此,她对王才人忌恨甚深,不许王才人与常洛见面,又派宫女监视其行动。王才人的处境,形同被软禁。* X, s- }0 g: g8 A- Q+ Q
  
. Z) d8 P* Z4 ]# m4 I/ ?5 d% y  看起来,王才人这里是个“冷灶”了,但魏忠贤钻营到这里来,还是有重大意义的。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接触到皇帝的家人了。宫中权力体系的核心,无非就是皇帝和他的老婆、孩子,无论接近了他们中的哪一个,都等于接近了皇权的最关键部分。只要跟对了人,一旦时势变异,一个小小近侍很可能会一夜间骤然贵,大权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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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l) E2 q9 o" `0 P8 z! h  魏忠贤有了这个机会,心中暗喜:为王才人办膳,一样有油水可捞;而且伺候了皇孙的妈妈,跟皇长子、皇孙也就有认识的机会。这两个人,可都是大明未来几十年最伟大的人物。魏忠贤隐隐感觉到,攀爬的前景是越来越开阔了。所谓进身之阶,已在脚下。9 {9 d( f' H3 E. a

+ d9 [# ?- W# W* C7 Y6 G! x( L7 U5 O  他可以长舒一口气了。进宫十多年,无所作为,头些年,穷得连老家的亲戚都接济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侄女、外甥女被卖给京城大户人家做奴婢,能怎样?只能恨老天不开眼。+ e7 [! ^4 p% B" W. o+ K
  
. b9 f  Y9 K. F' ]2 b4 `* g! B  转到王才人这里后,他知道这位置来得不易,便格外勤勉。虽然王才人和皇孙朱由校母子正被人冷落着,但魏忠贤倒不计较“烧冷灶”。他伺候王才人伙食的同时,自然也顺带照料皇孙由校的生活。这个历史的偶然细节,日后,对晚明历史的走向居然会产生巨大影响——当时谁能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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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对这母子俩忠心耿耿。难道他有预见?当然不可能。当时不要说皇孙,就是皇长子常洛的太子身份尚迟迟不得确立,地位很不稳定。30多岁的人了,仍是在父亲和郑贵妃的冷眼下,活得战战兢兢。常洛身边的太监,大多觉得跟着他发达无望,都纷纷以各种借口求去。有几个没走的,也都对常洛不大热心。大冬天的常洛上课,他们连火都不给生,反而一伙人躲在自己的屋里烤火。奴才之势利,可见一斑。2 b9 K9 L$ E' u: D# r3 A+ z1 X+ Z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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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皇孙由校,用奴才们的话说:“陛下(万历)万岁,殿下(常洛)亦万岁,吾辈待小官家(由校)登极鸿恩,有河清耳!”等到黄河清了,才能沾上皇孙的光,这哪等得起?一般多遥远的事物,才能用得上“河清”来比喻呢?——大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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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V: n* ~0 [  可见近侍们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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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却不,他干得挺有滋味。这原因,绝不可用“政治远见”来解释,当时有远见的太监,应该跑得越远越好,万一常洛真的被常询取代了,大家就都白干。我以为,原因还在于他的性格。《玉镜新谭》的作者朱长祚说他“言辞侫利,目不识丁,性多狡诈”,但也说他“有胆气”,这归纳得大概是不错。魏忠贤性格中,也有粗豪、仗义的一面。此时王才人母子地位可怜,他也就不免心生怜悯,伺候得越发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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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9 a* V+ D& G+ W  闲来无事,魏忠贤还要哄着小皇孙,讲一点儿市井奇闻,品一段平民三国。魏忠贤年轻时穷得妻离子散,此时大约是把对那个可怜女儿的感情,移到了小皇孙身上。而皇孙由校这一面,由于李选侍存心不想让他成器,以便将来好控制,竟然不许他读书。父亲常洛因为时有身份危机,也顾不上来关照。因此,皇家的人伦,可能还抵不上这平凡的主仆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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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长一幼的主仆俩,内心肯定都有一种“移情”现象发生。关系给倒了过来,犹如一对父子。否则,后来文盲皇孙成了天启皇帝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就无法进行透彻地解释。天启初年,权势一度很大的东林党人,曾经猛攻魏忠贤而无果,就是他们忽略了这一层关系。他们仅以“内臣不得干政”的祖制、以正义与礼法来发难,当然不能奏效。因为在皇权政治的核心,除了原则和赤裸裸的利益之外,还有人之常情在!3 \0 d$ B6 g; e$ ^2 }
  
% i/ @4 \; ?3 U7 o  可是,正当魏忠贤把冷灶烧得正起劲的时候,这灶忽然倒了!李选侍长期压迫王才人,甚至于毒打凌辱。王才人郁结于心,想不开,死了。这一年,是万历四十七年(1619),宫里的大变化很快就要到了,可惜她没能等得到。! Y  g( W, S# w1 B- L, a
  
5 v- j- `4 d" }. R  B+ n3 ^  王才人被“殴毙”,李选侍如愿以偿。他自己生不了儿子,就鼓动常洛去跟万历皇帝说,把由校交给她照看。小皇孙从此就被李选侍控制,这女人,她已经想到了将来——先谋求当皇后、进而当皇太后,不控制住皇帝的接班人怎么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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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才人一倒灶,魏忠贤没了着落,只能重回甲字库。但有了这一段经历,他受益匪浅,不仅熟悉了很有潜质的常洛父子,还搭上了强势人物李选侍,经常为她办一些事。渐渐地,魏忠贤竟成了李选侍的亲信。这当然也符合“王八瞅绿豆”的规律。即是,恶主自然要挑选恶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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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就来到了万历四十八年(1620)。进了七月,出大事了,万历皇帝驾崩。这个以懒和贪财闻名的皇帝,带着天下财物还远远没搜刮够的郁闷,见老祖宗去了。此后的一个月内,政局让人眼花缭乱。大明朝,走马灯似地换开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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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屈了好多年、勉强才当上太子的常洛,终于熬到见了天日。可惜的是,他刚想在朝政上有一番作为,却中了老皇帝的遗孀郑贵妃使的“美人计”,接受了她馈赠的8名美女(一说4名),昼夜加班“宠幸”。结果纵欲过度,上任刚满一个月,就伸了腿儿——死了。这就是福薄命薄的泰昌帝。3 T" D( H) V4 M- Y% F' y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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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子,本来“河清无日”的小皇孙朱由校,眨眼之间就被推上前台,成了皇帝,是为天启帝。2 ?! I( T- b  e' P+ K
  
% A& A3 M  Y- ]3 L$ Y  紫禁城,一个月里死了两个皇帝,这已经足以让人目瞪口呆。而从万历皇帝死前,到天启帝即位,宫内外各种势力又展开了连环恶斗,出现了一系列诡异的政治事件。先有“妖书案”、“巫蛊案”,后有震动朝野的“梃击案”、“红丸案”和“移宫案”。4 n" I$ B3 |5 K! r1 b,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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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这三个,就是晚明有名的“三大案”。要说清楚它们的来龙去脉,非有专章不可。因此大家不妨顺便看看我的另一个帖子《明朝政坛的奇人怪事》。其诡异万端、纠缠错结,即便几百年后,也还是让人惊异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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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慢慢的走到末路上了,天下虽尚未乱,朝中先乱起来了。乱局中,就该有枭雄出世。可是这枭雄本人,此刻还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 m, b+ Y3 t  Y. }! }7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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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后注定要搅乱大明朝的魏忠贤,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呢?泰昌帝即位后,外廷有刘一璟、韩爌这样的“正人”新入阁,内廷是老成持重的王安主持大局,朝政还算是清明,不容魏忠贤有更多的幻想余地。他此时最大的理想,大概是什么时候能再干上伙食长,与皇家的人走得近一些,权势大一些,多捞上一点儿,以免晚景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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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 Y! K2 x2 v" n/ C+ }  泰昌帝的忠仆王安,顺理成章地升任了司礼监秉笔太监。他为人虽然低调,但在内廷显然已权倾一时。要想爬,就要拍好这个人。这点儿觉悟,对魏忠贤来说,不用教就会。魏忠贤此刻就专攻王安。王安常年操劳,体弱多病,魏忠贤就殷勤上门,给他送药、送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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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多年历练,魏二爷的痞子恶习已经收敛了许多,懂得如何示人以“憨”一般来说,官不打笑脸人。王安也是常人,脱不了这俗套,分不清这是真效忠还是假惺惺——不到下台他怎么能分得清。于是心一软,把魏忠贤调入东宫典膳局了头头。: ?, n1 d: u# v
  
1 l3 N+ i8 K& D2 J3 p7 O! _; \  这是给未来的皇帝伺候伙食了,“专督御厨”,再不是当年的冷灶。上到了这个台阶,魏忠贤已经很懂得他应该怎么表现了。! J/ b' I4 O  k7 t

1 l  R2 c- n! T9 Q- P/ N  如果他的技巧仅止于送东西、溜须拍马,那么无非也就是个低能的末流野心家。认真考究起来,他这一段的攀爬技巧,还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y5 R# F$ C! U1 ?& L5 l
  
, S7 j: }* s% r( J  根据朱长祚给他做的总结,这一段,他的手段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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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K& _& b, Y. d5 ~& k  一是狐假虎威。在我国古园林建筑设计上,有一个诀窍叫做“借景”。即园林本身不是很大,但可以借用附近大的背景,以延展其深邃阔大。在政治权术上,其实也有这一套。《玉镜新谭》说,“忠贤日随老内相(指王安)出入禁廷,而忠贤悬牙牌(出入证),衣锦鏾,亦居然一内相也”。这就是政治上的借景——常跟领导在一起走,借领导之光,使自身显得比实际上要高大得多。给人一种该人正在蒸蒸日上、倍受宠信的印象。. E' A* a; U# U8 j
  
' E9 p" k+ W3 ]% O8 {3 t! }  二是不可小看群众舆论。魏忠贤为了将来攀得高些,这段时间“先以小忠小廉事人,为入门诡诀。人人咸得其欢心,亦咸为其笼络。”光是领导满意还不成,要人人都说好才稳妥。领导本来看到的只是你的笑脸,再听到群众呼声,就对你更是不疑。他这一手,确实强过一些眼睛只向上看的雏儿,雏儿们不知道,在吾乡吾土,一个刚起步的小爬虫,要是一开始就敢鄙视群众,那众口一致的唾沫也能把你淹死。/ [% F7 B: G6 V6 Q- Z- \7 g) e
  
  l4 c2 m9 C9 W0 Y& h; W  三是,好处切不要自己捞尽。朱长祚说,魏忠贤掌了东宫御厨之后,“每啬于己而丰于人,毋论大小贵贱,虚衷结好。凡作一事,众悉颂之。”这是想上进的人起码要做到的克己礼让,也是争取群众的基本手法。常见有那急功近利的官迷,总想好处自己全部搂来,闹得人人暗里讪笑、咒骂,自己给自己设下无数陷阱,其实是太不懂辩证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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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U( m& j, L6 I  这三招,是爬升的基本功。魏忠贤进宫后为潮流所迫,也学了点儿文化。在内书堂跟着讲读官沈潅,学了不少道理。运用到实践中,倒也暗合官场三昧,比草民我亲见的三五个现代小爬虫高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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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泰昌帝在为太子时,就很欣赏魏忠贤这一套,命他随侍皇孙朱由校。魏忠贤受命后,不以皇孙年龄幼冲而打马虎眼,而是“服劳善事,小心翼翼”。正因如此,由校对他“喜逾诸常侍”,这才有了一段史上罕见的“父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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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昌帝暴死后,昔日的小皇孙骤登大位。按说,魏忠贤的好运就该来了。他没文化,当不了秉笔太监,但做一名其他监、司、局的首脑,总还是可以吧。正如有人说的那样,能当个尚膳司的掌印太监,也许是他此时的最高理想。; _( [8 h. y4 H' N/ m
  
7 ~! z) ?: Q: f$ L  但实际上,这一变局,对魏忠贤却有极大的不利。原因是,他千思万虑向上爬,却在关键时刻“站错了队”。
  b. M  B0 f6 `- i  ?  在前面提到的“妖书案”、“巫蛊案”、“梃击案”、“红丸案”发生时,魏忠贤还是个微末角色,当时在舞台中心的,是沈一贯、叶向高、方从哲这样的当朝首辅。大人物多的是,排一百名下来,也轮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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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4 I- X5 q8 C6 ^  但是三大案的最后一案“移宫案”爆发时,原东宫膳食官魏忠贤的名字(当时还叫李进忠),就开始出现在有关史籍上了。虽然仍是小角色,但一度在本案中的作用甚大。! r9 B# `7 Q( y8 c! s+ b, W3 \
  
$ f$ q2 K" ?% y6 H: U0 }. J  移宫案的主角是李选侍。在泰昌帝死后,为了给自己争权、争名分,她几乎是独自一人与廷臣展开了储君争夺战。这一案的核心,就是李选侍以手中的朱由校为筹码,不肯搬出皇帝住的乾清宫,“偃然以母后自处”(《莲编》),试图以此达到实际上的垂帘听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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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J3 T6 }( J( i$ A! h  她这么干,显然超越礼法,大明没有这个先例。前朝有这样的事情,可是后果有时很难预料。廷臣怎么能容忍?就纷纷拿了礼法这面旗帜去反对。当然,今天不乏有新一代史家人为这“姑娘”也颇值得同情。因为她不这么干,就有可能被打入冷宫,永远离开权力中心,无异于僵尸。一个只当了一个月皇帝老婆的女人,就要从无限风光堕入长沟冷月之中,其情可悯。争一争好处,也不为怪。# f# j+ p9 s- K
  
8 ^$ [2 q2 o7 i  当时廷臣方面,有刘一璟、周嘉谟、杨涟、左光斗等一干死硬的卫道者,勇与谋兼而有之,再加上内廷有王安与之呼应,势力甚为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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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选侍当时虽然把储君由校抓在手,可是面临的压力之大,几乎不是她一个妇人能承受的。她除了内廷有几个太监可供驱策之外,无人可给予支持。在几次争夺中,她又只顾耍蛮,屡屡失误,错失了不少良机。看起来好像气势很壮,实际上内心大概惶恐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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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k; o8 }1 K( W  魏忠贤就是在此时,成为李选侍的重要智囊的。他不仅受命出面奔走,而且在关键时刻还能为选侍指点迷津。他出的招子,往往非常老辣,曾在不利之中为李选侍扳回了几分。. F" \7 a+ e' L4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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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为何要支持李选侍?这个问题,不应绕开不谈。泰昌帝生前,李选侍有所依恃,权势既显赫,政治发展空间也很大。那个时候甘愿为她奔走,可说是利益驱动。可是现在情况已经逆转,新皇帝就要即位,李选侍既不是储君的生母,又不是储君的嫡母(常洛的太子妃早已死了),等于什么名份也没有。仅仅想以先帝遗孀的身份在未来政治格局中继续发威,可能性非常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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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m; Y$ l' B8 r4 p! c4 [, G  她身边的一伙内侍,受她的指使,拼命阻拦廷臣抢回储君,大多是出于习惯。主子一时还没倒,权力幻觉仍在,再加上太监集团天然对外廷的敌视,大伙还想不到那么多,都在死力捍卫李选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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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 V" Y2 v& G# e' I4 G" f! Z' e  可是魏忠贤不同,他是能够看得清大局的,知道外廷不好对付,也知道李选侍是在做困兽之斗。他之不退缩,又是他性格中的“胆气”使然——看到一个女人可怜而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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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性格相当复杂的人物。当然,也不能说他很有原则,比如,他忠心耿耿伺候了王才人多时,王才人无端被李选侍殴毙,他似乎并无义愤,转而投入李选侍名下。对比之下,王安就很不同。王安正是因为此事,而对李选侍恨之入骨,遂支持廷臣坚决阻遏李选侍的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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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有时又能流露出若干同情心,很难用利益去解释。过去他对小皇孙、对王才人,现在他对焦头烂额的李选侍,都是如此。史家在评价他的时候,一般都强调他勾结某人、进窥中枢,而对他同情弱者这一面,因不能给出合理解释,所以往往不提。7 n7 l0 G- S6 d6 `9 G* @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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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我们就来看他在移宫案中出的几次镜头。, `9 |3 [7 H0 d2 {8 i! f3 u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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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四十八年(1620)九月初一凌晨,泰昌帝崩。李选侍揽权的第一个动作,是要求通政使司(皇帝秘书处)将每日奏章先交她阅过,再交嗣君看,这实际已经是在垂帘听政了。这个要求,就是让魏忠贤出来传的话(许熙重《宪章外史汇编》)。此后尽管由校很快就被廷臣们抢走了,但这个程序却一直被执行着,直到李选侍被迫搬家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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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R! x4 t% S7 I( c! J8 V+ k  初一早上,大臣们闻知噩耗,兵科给事中杨涟便与吏部尚书周嘉谟商议:“天子宁可托妇人?”建议在进乾清宫哭临(瞻仰遗容)的时候,把嗣君抢过来。众大臣认为可行,于是在杨涟带领下,突破了由宦官持梃组成的防线,闯入宫中,但是却找不到如今身份已是皇长子的朱由校。原来,是李选侍把小家伙藏在了暖阁里。8 k( v$ ~) C1 Q5 n9 v+ @* t* u
  
+ m1 i1 k5 a1 v& V. |2 k" g. y  首辅方从哲不是个坚定的人,他提议,可以等李选侍主动移宫以后再说。+ V/ W+ v+ l  i! K4 n8 X
  
) T$ M+ q& ]: J% W2 h9 M4 H  杨涟却毫不通融,一句话就给顶了回去:“选侍无僭居乾清之理!”(《先拨志始》)杨涟此前曾上疏抨击万历的遗孀郑贵妃,很为泰昌帝看重,将他列为了顾命诸臣之一。因此在朝中威望极高,在权力出现真空的这几天,他的意见往往能左右大局。9 M( v( W) ?  Z5 H
  
$ O" q% T! I5 J0 X! z  随后,杨涟便叫人把魏忠贤传到殿上,严厉斥责,跟他讲清了藏匿新天子的罪过。7 n$ _8 F  m$ e3 T
  
' Z6 `9 |# o. ]& ?- F  在王安的说服下,李选侍同意让由校出来见群臣,履行一个拥戴新天子的手续。可是,她刚一松手,就反悔了,急忙又拉住由校的衣襟不放。王安哪里容得她变卦,抢过由校就跑。出了暖阁,群臣一见新天子终于露面,立刻伏地山呼“万岁”。而后,由王安开路,刘一璟抓住由校左手,英国公张惟贤抓住右手,把小家伙扶上了御辇。慌忙中等不及轿夫了,就由大臣们自己抬起轿子就跑,直奔文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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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堪称惊心之途!不断有宦官从乾清宫里追出来,有的大喊:“拉少主何往?主年少畏人(主子年纪小怕外人哪)!”有的上去就拉住由校的衣服。这里面。出力最甚的就是魏忠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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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 U4 D* n/ |( Y  可以想见当时各方的狼狈。由校不过是个16岁的孩子,见到如此多的大臣和宦官在身边呼喝奔跑,他亦是惊讶不止,面露惧色。杨涟见不是事,连忙喝斥魏忠贤等:“殿下群臣之主!四海九州莫非臣子,复畏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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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I7 O$ B  }$ s9 v* n5 ?  史载,此时刘一璟“傍辇疾行”,把靠近的宦官不断赶走,如是者三。那些奴才,也真够可怜的,一直有人跟在后面跑,凄声喊道:“哥儿却还!”(《明史*刘一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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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w+ c: s; s" l4 t5 q$ z+ S  Q  一直追到文华殿前,此处有听命于廷臣的锦衣卫戒备森严,宦官们才怅然而归。那时候的小由校脑子还清醒,分得出好坏,对王安说:“伴伴,今日安往?得髯阁下伴我!”——他只相信大胡子阁臣刘一璟。( O. p0 W6 J  ]! \, Y1 \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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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抢天子事件,是魏忠贤在史籍中露面的第二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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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抢人失败,也许是天意。就在李选侍绝望之时,魏忠贤又给她连出了几个主意。4 U5 i& ]% k% b! q' _7 u(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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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一这天上午,群臣把由校抢回,仓促中册立了东宫。下一步,按杨涟的意见,待九月初九日正式登极。新太子在此期间,暂时安顿在慈庆宫(太子宫)。下午,李选侍又有了一个反手的机会:因泰昌帝要在乾清宫入殓,按礼,太子必须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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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d6 U* R, i) b3 x! h0 O  魏忠贤立刻向李选侍献计:这次一定要把嗣君扣在手中。从后来的事态发展看,这是胜败在此一举的关键决策。可惜,李选侍临阵慌乱,竟然又没能控制住太子。5 Z1 w/ B'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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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人认为,到此,事已不可为。李选侍是无计可施了。可是魏忠贤紧接着又建言:选侍娘娘此时应该占据乾清宫不动。乾清宫是帝权象征,占住了这里,太子即使登了位,也无法行使帝权,他只有乖乖回来。% A; [6 i3 L$ P1 ^8 C5 W, Q& U9 v1 N  b
  
- R) c" [6 E) h7 B+ S+ N2 E  李选侍认为此计甚好,立刻采纳。她还派宫眷王春花等去慈庆宫,监视由校,不许王才人的旧日下属与由校接近。这个举措,就是要给由校造成一个印象:现在,我就是你的妈,还是回来吧。+ b5 E0 L9 {& ^
  
$ O0 @- c+ C- m/ @  \# R  可是,朱由校对李选侍没有好感,此刻他又是在王安监护下,因此回去是不可能的。两边就这么僵住。, t0 z1 S7 `- a# Q/ d6 @+ s! l
  
) t' K/ q3 M( Y' ]8 Q2 V" S  李选侍赖在了乾清宫不走,这成了个严重事件。实际上严格来说,“移宫案”就是因这个事而引发和命名的。明史上之所以有这个移宫案,始作踊者,乃魏忠贤也。$ U: U/ ~* Q5 _) Y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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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九月初二,群臣怕夜长梦多,周嘉蓦、杨涟、还有更为激进的御史左光斗等纷纷具疏,要求撵走李选侍。其中以左光斗的言辞最为激烈,其疏云:“及今不早决断,将借抚养之名,行专制之实,武氏之祸,再见于今,将来有不忍言者!”(《明史*左光斗传》)' k  B8 j# {7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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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为“武氏之祸”?就是武则天当国、改了天下的名号。左光斗这是把事情的危害说到了极致,顿时引起朝野震惊!7 G3 ?( C, l3 z0 J! v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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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选侍看见这个奏疏,大怒,尤其厌恶疏中的“武氏”之语。魏忠贤立即建议,派人宣召左光斗入宫,让他说清楚。暗地里,准备就在乾清宫把左光斗害死,以儆外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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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时候李选侍根本召不动左光斗。魏忠贤便又支招,建议李选侍以“母子同宫”为由,不断派人去慈庆宫好言好语,务求把太子哄回来。魏忠贤也为此亲自跑了几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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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Z" K" N9 m! e% i- h  王安知道这个企图后,大为气愤,向外廷通报了这一情况。杨涟最怕这时候出岔子,便连日穷思竭虑,在紫禁城内外奔走,挡住李选侍派往太子那里的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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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边在角力,太子由校则稳坐在慈庆宫。他听说左大人有一疏,便很感兴趣,派人去取了来。阅后,觉得很不错,就下令叫李选侍“速择日移宫”。——李选侍气极,不但自己的号令不行,反倒要听昔日的被监护人发号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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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 B; k9 ]; H- X7 a5 W) y# D  这天,在宫门外,杨涟恰好遇见魏忠贤,便问:“移宫何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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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7 X1 f) c. [: c$ F; |5 ^  魏忠贤摆手道:“莫说,李娘娘太恼,正欲究左御史‘武氏之说’呢!”7 x. G1 K; i' D' N5 _3 u6 h1 ?& |
  
6 |+ x7 i* m) ^& d  杨涟为了吓住这个狡诈且愚的人,便故作惊诧:“误矣,幸亏遇到我。常言道:‘吃饭莫忤大头。’选侍要是好好移宫的话,将来封号仍在。且嗣皇已经成年了,他就算是不能把选侍怎么样,你们这些当下属的,就不怕吗?”(《三朝野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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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那几日,也是在极度亢奋中,但听了杨涟的这警告,心中有所震动,默然而退。( v, O6 [5 k1 k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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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他自此冷静下来,决定放弃对李选侍的支持,另谋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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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y; i6 P! a  角斗也马上就会有结果了。太子由校在周嘉谟的奏疏上明确批道,九月六日登极。4 t; Y8 B6 B! ^, B' Q/ q
  
) d4 y0 }8 |) k# A  此后的几天,对李选侍来说,形势急转直下。, [" V6 N- z: O6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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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选侍当时应对的策略有二,一是放出风说,杨涟、左光斗都将被逮捕。这是原本不过是恐吓,但反而激怒了廷臣一方。二是制造延缓移宫的舆论,寄希望于首辅方从哲能从中援手。可是方从哲是个老猾官僚,哪里肯背这个恶名?他迫于舆情,反而表态支持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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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初五日,群臣见李选侍仍未有挪窝的意思,而明日就是登极之日,届时新皇帝如果入住乾清宫,就会重回魔掌;如果不进乾清宫,那又成何体统?, F  h7 _. D, }5 W
  
* C' B+ W* o# `3 e1 Y5 f$ Q  这日一早,杨涟与众大臣齐集在慈庆宫外商量对策。杨涟态度强硬,力主天子不可回避一个宫人,他说:“即使两宫圣母在,夫死亦应从子。选侍是何人?敢藐视天子如此!”4 \$ I+ L8 c7 `' Z
  
2 s: j& f9 P' q+ t/ P4 Z- R  当时,从乾清宫过来探听消息的宦官穿梭不止,都纷纷为选侍说情:“为何不念先皇旧宠?如此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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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Q0 u' I! h1 P  杨涟被这些家伙激怒,高声斥道:“你辈岂是吃李家饭的么?能杀我则罢,否则,今日不移,死不去!”(《明史*杨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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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4 \3 |0 u& y  大臣刘一璟、周嘉谟也当场力挺杨涟。众人随杨涟一起闯入宫中,词色俱厉,高呼“移宫”,喊声响彻大内!连深宫中的太子由校也被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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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著名的“闯宫”事件,实际是廷臣忍无可忍之下的一次请愿示威。面对群臣情绪的爆发,李选侍惶恐不已,计无所出。王安随后又进入乾清宫,对李选侍进行了一番恐吓。# p. u  d. q. F& h
  
/ u( C6 |& M% p) ?' @2 ~6 \  据说,魏忠贤在前几天,就已劝告李选侍还是走了为好。李选侍陷入困境后,她身边的宦官都忿忿不平,却拿不出个主意来,惟有魏忠贤沉着如常。他一方面指责刘一璟、杨涟吃着皇家的俸禄,却辜负皇恩;另一方面,劝李选侍若迫不得已要移宫的话,须将宫内宝物一同移走。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先帝喜爱之物,现在则天经地义归选侍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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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q' W/ Z# J% v+ F3 G1 u& c7 R  魏忠贤还说,为避外廷耳目,移宝必须秘密进行,且需要一段时间一点点来。对外可称移宫需要做准备,把时间拖得越长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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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选侍同意了这一建议,将此事委托给魏忠贤去办。同时命她的心腹逊、卢国相、姚进忠从旁协助。; `0 _/ z7 q/ D* D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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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这一招,并不完全是为李选侍打算。他看准了移宫是势所必然,死抗是毫无意义的。若能说动李选侍移走宫中珍宝,那么他便可从中大大捞一笔。小人要想捞好处,总会鼓动上级“干事”,不干事,也就没有捞财的机会。所以,直到现在,我们还常能见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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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选侍志大才疏,左右又无真正的干才,魏忠贤一撤步,她就完全没有了抵抗能力。初五这天,在内外夹攻之下,这个倔强女人牙一咬,认输了,不等內侍帮忙,就赌气似地自己抱了女儿皇八妹,一面流泪,一面徒步走到哕(hui)鸾宫去了(宫妃的养老处)。$ h( m, u7 Y! c0 k9 f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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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移宫案”大幕就此拉下,然而,仍有余波未尽。前几日魏忠贤策划和指挥的深夜盗宝,因行动不密,被宫中警卫发觉,惹了大麻烦。4 H3 ^0 v" d3 n; y* P0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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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九月初四晚,魏忠贤弄熄了几个路口的路灯,带人开搬,趁黑也给自己藏了几件。由于摸黑行动,又紧张,有些珍宝失落在地,被人察觉。第二天一早,司礼监就知道了,宫内外立刻传开,朝议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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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个说法更为流行,是说魏忠贤和李选侍的心腹内侍刘逊、刘朝、田诏等人,见李选侍仓促移宫,便树倒猢狲散、谁也顾不得主子了,把李选侍的首饰衣服劫掠一空,又趁机盗窃内府财宝。有人因为太贪心了,衣服里装得太多,路过乾清门时一个跟斗绊倒,被门卫发现。可巧,在这批人里,还有一个叫“李进忠”的,与当时的魏忠贤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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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移宫案中的一个附案——“诸阉盗宝案”。: K0 ]4 ^) V, O$ I* {
  
  \6 P) i1 d" ]+ p  新即位的朱由校得报大怒,吩咐王安追究,最后是将一干人都抓起来交到法司去了。惟独魏忠贤脱逃,他见势不好,躲到了小哥们儿魏朝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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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m  d* F" h" S1 V  抓起来的那一批人,在法司里使了钱,倒还没受太大苦,他们异口同声说魏忠贤是主谋。据此,首辅方从哲等人上奏,要求将魏忠贤正法。2 ^7 B, e4 @-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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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祸临头了,如何走得脱?站错队的苦果,难咽啊!我们且看他怎么办?( E" I" r3 m- o
  
  K# ^# D) X; ]0 e# |' s; R8 q$ p  魏忠贤先是痛哭流涕,表示追悔莫及,求魏朝哥们儿赶紧到王安那里说情。0 e8 M/ ~6 V" Z
  
: z; N5 L% z" t  魏朝此时还识不破他这“哥哥”的阴险嘴脸,立马行动。亏得魏朝在宫里资历长,脑袋还灵活,编了一套瞎话,说参与盗宝的是李选侍名下的另一个“李进忠”,不是此“李进忠”。王安本就生性疏阔,视魏朝为心腹,这话也就把他蒙过去了。加之前一段时间魏忠贤常给王安送人参,好印象还没消失,王安也就高抬了一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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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3 c: y' d$ o4 a7 i  暂时喘口气后,魏忠贤又找到平时关系很不错的工科给事中李春烨、御史贾继春、刑部尚书黄克缵等人,哭啼不止,大呼冤枉,求他们帮忙上奏申明。其中李春烨为他用的劲儿最大。如此一来,魏忠贤终获解脱。其他刘朝等人系狱一段时间后,也都花钱打点,大多被赦免了。7 J$ j* x9 R% y! h
  
" }* k; V( x* K/ c0 D  李春烨因有此事,在魏忠贤崛起后,各正直大臣屡受打压之时,他却能官运亨通,直至当上兵部尚书,当然最后也跟着倒了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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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s4 _$ T  魏忠贤就是这样,躲过了一劫。但饶是如此,他的情况也很不妙。5 x5 g8 F  r/ R; `) l;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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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移宫案中的死硬态度,给新皇帝朱由校和廷臣都留下极恶劣的印象。他在“盗宝案”中的罪责,也随时可能被重新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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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六日,太子朱由校如期即皇帝位,改明年为天启元年,是为熹宗。后人又称他天启皇帝。这位新皇帝堂而皇之回到乾清宫后,“宫禁肃然,内外宁谧”,乱象一扫而空。政局清明,这对魏忠贤来说,本来就不是好事。而这位天启帝,也没忘了几天前蹦得很欢的魏忠贤,在上谕里起码有三次提到这个“李进忠”。分别提到了:他为李选侍传话说奏章要选侍看过才给嗣君看;先帝宾天日受选侍之命“牵朕衣”;以及最要命的“盗库首犯”一事。, g. {8 C, g, d9 z* E5 a+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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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在朝中还有一批日后被魏忠贤称为“东林党”的直臣,各个占据要津。. e; j2 }3 Y# ]8 s- a4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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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看来,魏忠贤的上进之路,等于完全堵死了。移宫案,是魏忠贤第一次登上政治舞台演出,不过,这一脚,登上的却是贼船。上去容易,下来难啊!7 t: m6 Z" g  q
  
" p5 l9 g" c+ f1 i: J  据说,为了避祸,他从此改叫“魏进忠”,那个一度穷凶极恶的“李进忠”就此在现实中消失。所有的罪名,就让那个现在已经不存在的人去背吧。
 楼主| 发表于 2007-6-10 08:57: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女人送他上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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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这一年已经52岁,叫他“老魏”,一点儿也不夸张。一个人到这岁数,如果尚无像样的功名,不要说古代,就是在现代,也已基本歇菜。况且他是得罪了新上任的皇上,有上谕点名痛责,要求“以正国法”的(《明光宗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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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E0 H3 O: m. ]: Z  但是魏忠贤并不沮丧。刘若愚说他为人“啖嬉笑喜”,又说他“担当能断”。朱长祚说他年轻时狂饮滥赌,“唯闻其叫啸狂跃之声,罕见其悲愁戚郁之态”。看来这个人什么毛病都有,就是没有抑郁症。4 @. v3 m3 l! h2 T8 L%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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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来到第二年,为天启元年(1621)。从这一年起,明朝开辟了一个新时代,这个时代,延续了整整7年。连魏忠贤自己也绝不可能想到,这个时代,在后世史家的笔下,竟然要以“魏忠贤时代”来命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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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B: l3 u5 o  转机是怎么发生的呢?, L/ i& q8 l& C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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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谈什么历史的“偶然”、“必然”、“规律性”等等,全是多此一举。我觉得,当时所有的人都在按理智行动,可是在魏忠贤的面前,出现的却是《西游记》似的魔幻现象——河水退去,大道通天。这,就是他的运气,好得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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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助他力挽狂澜的,是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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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史》里面有一篇《五行志》,是专记灾异、妖孽的。其中“妖诗”一栏收了这样一首诗:3 U0 ^# A9 t& g4 _4 r' V-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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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末年,有道士歌于市曰:“委鬼当头坐,茄花遍地生。”北人读“客”为“楷”,“茄”又转音,为魏忠贤、客氏之兆。! h2 l, h1 X, m&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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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引出了魏忠贤政治生涯和日常生活中的一位女人——客氏。据高阳先生考证,“客”这个姓名极为罕见,虽然《姓苑》里收有,但历史上绝想不出有过什么名人姓客。高阳先生还很老实地说,上述一条中,“茄”怎么能转音为“客”,他弄不懂,只能照抄《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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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是,当时京师一带的北方人,习惯上把某些读“客”音的字,读成“怯”。“客氏”在当时的读法,很可能就是“怯氏”。此例在近世也有,比方陈寅恪先生的大名,究竟如何读,至今还有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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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8 D# x0 @6 r( |1 B  这个客氏,原名叫客印月。她的身份和职业,从年轻时到死都是奶妈。但这个奶妈,是中国史甚至世界史上的第一奶妈,这么说的根据,我们要在后面讲。4 b0 |8 W' B5 C$ v
  
) b) B* Z5 |+ T+ N  她是天启皇帝小时候的奶妈。不知为什么,天启帝一直叫她“客巴巴”,于是她同时也以此名传世。这个客奶妈,是北直隶(今河北一带)保定府定兴县老百姓侯二之妻,生有一子叫侯兴国。据史书记载,她是18岁那年被选入宫的,给朱由校当奶妈。但有今人考证,她入宫时的实际年龄,应该在25岁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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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代皇城的东安门外,设有“礼仪房”,老百姓俗称“奶子府”,归司礼监管。常年养着40名奶妈以备皇家用,另有80名注册奶妈,随叫随到。  Q; z) v; j" \0 u  Q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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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客氏当上朱由校的奶妈,据说很有传奇性。几十名奶妈,他在刚出生时谁也不认,喂不了奶。太监们急了,全城去寻,抓着哺乳期的妇女就行。这样把客氏大海捞针一般捞了出来。尽管没当过奶妈,但小由校就认她,于是顺利入宫。) j' m' R1 h0 I
  
/ h3 J- W3 h: q; z# Y  她入宫两年后,丈夫死了。这个女人,《明鉴》上说她“性淫而很(狠)”,《稗说》上也说她“丰于肌体,性淫”。根据是什么?就是客氏在宫中值勤,偶尔也回家,说是照料孩子,实是与人偷情。这要是放到现在,倒是正常,古人的评价未免太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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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Z7 V1 ], L% P- B  不大正常的是朱由校。按照宫规,皇子六、七岁,保姆就要出宫,可是由校大了以后,还离不开客氏。即位当了皇帝,还是一样,甚至一天不见都不行。估计是亲妈死得早,他这也是移情代偿现象。& J5 f! y/ S( B/ [: {* _
  
+ L5 g0 V+ ]6 x+ B" P  客氏是伺候由校生活的,魏忠贤曾经两度伺候由校的伙食,这样的一条线,把魏、客两人牵在了一起。一个“代父”,一个“代母”,再加一个妈死了爹不照顾的小孩子。三个人,构成了晚明史上一个非常诡异的“百慕大三角”。4 W# y- ^- _- s, M/ K
  
. ?1 G- p; X1 j$ t$ _3 p! S  好戏或者说悲剧,就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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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H0 q3 w8 _3 Z! T  就是这个客氏,不仅为魏忠贤解脱了困境,还把他抬上了政治舞台的中心。: B2 H) F3 {" G%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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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我们来看看,这个超级奶妈究竟有多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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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昌元年九月二十一日,天启帝即位刚半个月,就以“保护圣躬”有功为由,加封客氏为“奉圣夫人”,并荫封她的儿子侯国兴为锦衣卫指挥使。又命户部选20亩好地作为客氏的护坟香火田。言官中对此颇有不同意的,御史王心一上疏,抗言此举“于理为不顺,于情为失宜”(《明通鉴》)。天启帝竟一连发下几道谕旨,说明缘由,称客氏为:“亘古今拥祜之勋,有谁足与比者?”(《玉镜新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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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这样高得吓人的基调,客氏这个劳动人民出身的大嫂所享受到的一切,可说是“俨如嫔妃之礼”,而且还要过之。* U; F3 r3 m' `4 Z3 R
  
" |! B8 U( ^% o/ {  这年冬,客氏移居乾清宫西二所,天启帝亲自到场祝贺乔迁。皇上入座饮宴,钟鼓司领头的太监亲自扮妆演戏。皇上喝得高兴,又下令,从此客氏在宫中出入可以坐小轿,专门拨给数名内侍抬轿,一切礼仪形同嫔妃,就差一顶青纱伞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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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 G1 x% m8 ~. E. `* e  第二年,客氏又奉旨搬到咸安宫住,阵势就更大了。天启帝赐给她内侍崔禄、许国宁等数十人,还有带衔的宫人10多人。再加上跑来“投托”自愿服务的,光伺候她的下人就有好几百名。在住的地方,夏天要搭起大凉棚防暑,皇帝赐冰不绝;冬天烧大火炕取暖,贮存了木炭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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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1 E1 o/ w  每逢客氏生日,皇帝必到场祝贺,连带着赏赐无计其数。客氏那里所用的钱粮,各衙门感觉比皇帝那里催得都紧。皇帝的饭伙,是客氏亲自主持打理,名曰“老太家宴”。每日三餐皇帝吃完了,撤下的御宴全部赏给客氏。于是一天三遍,宫道上端盘子的内侍往来不绝。. Q& U% b( Y5 {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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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若愚后来谈及此事,不禁感叹:“夫以乳媼,俨然住宫。”奶妈也能住上一座宫殿,其骄奢僭越可想而知。他还回忆道,当年客氏每逢要回宫外的私宅时,要有太监数十名,红袍玉带,在前面步行引路,轿前轿后有数百人随行。队伍里各种灯烛多达两三千支。出了宫门后,再换八抬大轿,“呼殿之声远在圣驾游幸之上,灯火簇烈照如白昼,衣服鲜美俨若神仙,人如流水,马若游龙。天耶!帝耶!都人士从来不见此也!”(《酌中志》)7 C" H; P, S2 p0 ]. L3 i%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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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若愚做过秉笔太监,是皇帝身边的人,见过大世面。他尚且感叹如此,可见客氏这位劳动大嫂所享到的荣宠,“中宫皇贵妃迥不及也”(《明史纪事本末》)。$ M- _& Q* L3 V# H5 G3 ~  m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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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这位客氏究竟有什么能耐,能受到天启帝这么照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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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客氏的发迹,以至后来的干乱朝政,是出于多大的政治企图,在史籍上找不到什么根据。这位劳动妇女奇特的一生,既是皇帝权专制所造成,我以为也是皇家特有的人情在起作用。客氏一生的某些行为,倒还真是富于劳动人民的淳厚特点,到后来,不过是她充分使用了她所能得到的特权而已——富贵之下,有几人能清醒如常?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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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b/ x( ]3 c8 V5 z  她入宫伺候朱由校的时候,由校这里还是一处相当冷清地方,亲生母亲受窝囊气,父亲朝不保夕。太监们只当这冷灶烧不烧也没什么意义了。客印月女士却还不势利眼,只要是奶妈该尽的义务,她都一丝不苟。对小皇孙的“起居烦躁,温饥暖寒”,都能“业业兢兢,而节音固慎,艰险备常”(《玉镜新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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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y0 L) |# U! b  孩子就是孩子,吃了一口奶,就有亲情的血脉在。3 y! ?0 \% j/ n2 a& k" L: ]
  
2 `) [6 A' B" j; }/ _; m9 D9 W  大明的皇宫里有规矩,皇子皇孙满百日后,头发要剃光,到10多岁时才开始留发。宫里的“篦子房”就是专管这类事的。客氏对由校显然是有感情,从由校小时候起,就将他的胎发、疮痂,还有历年的剃发、落齿、指甲,都收集起来,包好,珍藏在小匣子里。( \! s. A9 q1 ?! N
  
5 d3 K- c' X; k) \7 w7 @  朱由校断奶以后,她干的活儿,实际上就是保姆。直到由校当了皇帝,客氏风光十足地住进了咸安宫,她也没变。天不亮就赶到乾清宫内,等候皇上睡醒。皇上一醒了,就赶紧伺候洗漱更衣。一忙一整天,直到夜里头更时分,才回去休息。天天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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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 e  |3 N  这样快20年下来,她和天启帝情同母子,当然不奇怪。我们读过艾青先生的《大堰河》,大都没有什么异议,有人甚至很感动。那么客氏,不过就是明朝最尊贵的一位“大堰河”罢了。人虽恶,她与由校亲情深厚这一点,却不能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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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N! ]: r$ T/ E  客氏受到了天大的恩宠,就有点儿跋扈。知名的大太监孙暹、王朝辅、刘应坤、李永贞、石元雅、涂文辅一干人等,每天见到她,必叩头问好,行子侄礼。有些资格极老的旧人,如梁栋等,虽不用叩头,但给她下帖子时,也必须自称“小的”。4 z  [9 w3 c. G2 k+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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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私宅在正义街西、席市街北,据说今北京的丰盛胡同,旧名为“奉圣”,就是因她而得。她每次归家,一路都要警戒,百姓们望之惊疑。路人如有闪避不及,立遭棍棒暴打。回到家中,所有的下人都要依次叩头,口呼:“老祖太太千岁!”喧声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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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5 {/ l+ _3 u" w) X  客氏还常常“自居于皇上八母之一”。哪八母?泰昌帝皇后郭氏一;天启帝生母王才人二;泰昌帝还有个刘淑女,是崇桢皇帝的母亲,后来封了太后,为三;有两个李选侍,即东李、西李,为四、五;一个赵选侍六;还有一个姓名不详的“旧贵人”,为七。客氏本人,就是当然的“八母”。) h- r8 H0 p) f' D# S
  
# m! I+ x! a; y1 Y8 ^" R  如此作威作福,可见这位劳动妇女已完全变质了。朝臣对此多有不满,接连上疏,“请出客氏”,要把她撵出宫去。5 I4 j' x5 s! v* ~% e/ J1 R" J
  
* L* b# {8 ?$ q, r5 a% D6 @  由于舆论太大,天启元年九月,皇上只得让客氏搬回家去。结果,人走当天,天启帝就受不了啦,传谕内阁:“客氏……今日出宫,(朕)午膳至晚未进,暮思至晚,痛心不止”,甚至“思念流涕”(《国榷》、《明史》)。$ b9 \) ]) T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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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子哪成?连公都办不了了。结果,没几天,又把客氏召回。吏科给事中侯震旸、御史马鸣起等数人,先后上疏谏阻,都被贬官或罚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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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B0 A* s# G  }  有意思的是,他们几个都不约而同地提到,客氏如此出而再入,受宠过甚,“有不忍言者”。也就是,大伙有不好说出口的话。5 A0 G! w, v' i/ M, j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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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话,不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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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的奏疏,都提到“道路流传,讹言不一”,或者“狎溺无纪”,“内外防闲尽废”。这说的,其实都是男女暧昧问题。“防闲”,即男女之大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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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说,天启帝与客氏有说不清的关系。清代也有人对此言之凿凿:“道路传谓,上甫出幼,客先邀上隆宠矣。“(《甲申朝事小记》)这里的所谓“出幼”,就是指“贾宝玉初试云雨情”的那种事。说客氏是靠这个得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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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3 L2 Q& p% r) K3 N; L9 q7 }- Z( c  《明季北略》上也说,客氏“年三十,妖艳,熹宗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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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 \- J3 t6 y/ ^! A) u  这就是说,是客氏给启帝上了最初的性启蒙课,而且似乎后来也一直不大正常,否则,天启登极后,已经是一个17岁的大男孩了,怎会一日不见客氏,就丧魂落魄?这类传言,已经流入民间,所以才引起臣子的忧虑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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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j+ p. X! k3 @' i! t  从客氏的表现来看,也能看出不对头。9 J1 c! P# ^4 q. l1 Q/ g9 Z
  
( I5 c" x2 S7 i! U9 L  天启元年四月,皇帝大婚,娶了河南符祥县生员张国纪之女,是为张皇后。张皇后是个好女人,文静端庄,知书达礼,天启帝对她很满意。这与客氏本无关系,但这老奶妈居然醋意大发,对张皇后百般刁难,连吃饭用的盆碗瓢勺都不配给。又对天启帝嗔怒道:“有了新人忘旧人!”天启帝只得给她厚赏安慰(《明嫉北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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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j. j8 |- \* q6 G  史籍上一般都说,客氏比天启大18岁,但从后来崇祯皇帝钦定的文件里所记载的年龄倒推,她应该比天启大25岁。也就是说,当年这女人已经是年纪42岁了,如何还能与天启帝保持姐弟恋,而且把天启帝“惑”成那样,很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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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明代,没有人敢把这个话说破。臣子的奏疏只是露骨地旁敲侧击,天启帝也不是看不出,但他发了火,惩治了上疏的人,也就完了。因此,这是一段说不清的绯闻。: Y9 _" |8 o, o& F: b-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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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我们大概就明白了:客氏对天启帝来说,有点儿“亦母亦情人”的关系,很有现代派色彩。这不大容易被人理解,但存在可能就是合理的。由于这层关系,她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天启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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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邪恶者永远与邪恶者为友,就是再跨越千年也是这样。客氏这颗灾星,却是魏忠贤翻身求发达的一颗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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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人写明史,写到魏忠贤,都是从他这个时候写起。说他勾结客氏,开始有预谋地登上舞台。其实他们认识得早了,开始时也不见得就是有目的地勾结。由于都是朱由校的服务员,所以两人的认识,最迟是在万历四十三年(1615)。那一年,老魏开始给王才人管伙食,朱由校还是个12岁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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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Z: `, c$ J( \2 \9 X4 i  那时,客氏还不会像后来那么威风。但随着龙椅上的皇帝一个个在换,客氏的行情看涨,魏忠贤是不敢忽视的。他下了大力气结好客氏,送东西请喝酒,舍得花大钱,据说“六十肴一席,费至五百金。”(《明季北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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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C8 W6 i( ]9 n0 A  一桌六十个菜,把你个祖宗奶奶彻底拿下。) [! O) q' C, D+ l% U6 W8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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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很相投,关系开始密切。魏忠贤“站错了队”以后,本来是政治上基本玩完,但是客氏这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拉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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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是当年九月初五在李选侍贼船上栽的跟斗,差点没呛死。谁也想不到,到九月二十一日,才过半个月,就在天启帝封客氏为奉圣夫人的同一道诏书上,赫然有“魏进忠”的大名,明明白白地写着“赐太监魏进忠世荫”。诏书说,因他侍卫有功,荫封其兄魏钊(即那个留在老家的魏青蚂螂)为锦衣卫千户。5 B! c5 [  R4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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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前还是“盗库首犯”的李进忠,现在则是“侍卫有功”的魏进忠了!各位,要是你运气不好的话,就赶快改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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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令人目瞪口呆的转折还没完。三个月后,到年末,魏忠贤居然晋升司礼监秉笔太监,正式进入内廷高层!# N) d& T2 s- v2 N* z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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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的秉笔太监,权重如山,他们是替皇帝批文件的。大臣有奏疏上来,提建议或者汇报情况,要先由内阁首辅替皇帝拟个意见(票拟),然后由秉笔太监按皇帝的意思,用红笔对票拟进行批示(批红)。有时候,这个“批红”是皇帝的意思,还是秉笔太监的意思,就谁也搞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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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6 c0 F# W( D, d6 Q  不过,明朝也是有祖制的:要想秉笔,得从司礼监的文书房干起。魏忠贤不仅没有这个资历,而且基本上是个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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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0 A$ U- A% F. s6 h/ |" w# \9 r  一场荒诞剧开幕了。5 Z; Z/ g: b- r# j( 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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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帝国的政治格局中,一颗52岁的新星冉冉升起!勿庸置疑,魏忠贤这颗出人意料的卫星,就是客氏给放出来的。除了她谁也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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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客氏为什么要帮他这么大的忙?
 楼主| 发表于 2007-6-10 09:01:51 | 显示全部楼层
  【太监在宫中也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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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2 ]" i" B$ ]0 a. f7 O, i) C: m& e  客氏之所以要力挺魏忠贤,有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他们俩是“两口子”,伴侣关系。在古代宫廷中,太监和宫女长期不能过正常家庭生活,生理和心理不免失衡。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流行一种“对食”关系。从字面上看,是男女打伙吃饭的意思,实际就是临时夫妻。两人虽不能真的“那个”,但意思意思也聊胜于无。4 R8 s% d% c" y% D!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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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汉代,宫里的这种男女互助关系就叫“对食”,到明代,又称女方为“菜户”,也就是“临时老婆”的意思。单身男浆洗做饭有困难,单身女挑水劈柴乏力气,互相一补充,就协调了,有助于稳定宫内的服务人员队伍。万历皇帝原本最恨宫中男女配对儿,曾禁止过此类不伦关系,但人之基本需求,哪里禁得住?于是后来他也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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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g0 B! F& G# e+ K  这个客氏,原先是“小魏”——乾清宫管事兼兵杖局掌印太监魏朝的“菜户”。魏朝是最早伺候并保护由校的太监,是真正的侍卫有功。由校一直对魏朝很信任,刚一即位,就把他安排了这两项要职。他和客氏,都是由校的旧人,年纪又相当,可说是很班配的一对儿。# G8 F' B% Y" E& \2 v
  
# y# ?% V0 J( m* g% T  这样论起来,客氏还是“大魏”魏忠贤的弟妹。可是三来两去,魏忠贤也瞧上了客氏。魏朝升了官以后,忙昏了头,魏忠贤便趁虚而入。如《甲申朝事小记》所说,这两个魏“共私客氏”。不过魏朝一开始并不知情,头上戴了个大大的绿帽儿。宫中的其他人知道,都等着看笑话。2 p* K1 z7 S8 q, H5 U8 {
  
/ ^9 |9 @1 d) ?' d/ p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魏朝就是再迟钝,也有所察觉。他这才知道,他曾经出了大力救下来的这个“魏哥”,原来是个白眼狼。魏朝气不过,便去责骂客氏。可哪知道,客氏却更看好魏忠贤,当时就与魏朝掰了脸,两人高声对骂。9 S, U/ V; c; H
  
+ g+ F3 ]- ?4 Z& T0 h" k, c( M" [7 i  事情公开化了,魏忠贤要有个态度才行。此时的客氏,正是如日中天,魏忠贤掂了掂分量,便一脚蹬了利用价值相对较低的老弟,公开跟客氏结成对食。) q3 T/ c& ^6 J5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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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朝当然耿耿于怀。就在天启帝即位后几个月,某日晚,时近丙夜(零点),魏忠贤和客氏在乾清宫西阁亲热嬉闹。恰巧魏朝路过,听到里面的浪笑,不禁气血上涌——卵虽然没有了,可是自尊心还有。他一脚踹开门,揪住了魏忠贤,抡拳就打。& z! l  d) h* _* o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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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你来我往一场恶斗。那魏忠贤年纪虽大,但年轻时是骑马射箭都练过的,身手要敏捷得多,几拳就把魏朝打了个乌眼青。0 o. a# }% a) R0 `8 z$ t% ^! Q$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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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朝见势不好,一把拽过客氏就跑,魏忠贤跟在后面撵。两人“醉骂相嚷”,一直打到乾清宫外,惊动了已经睡下的天启帝。此外司礼监掌印太监卢受、东厂太监邹义、秉笔太监王安、李实、王体乾、高时明等,也都被惊醒。, N4 i; L! s8 q;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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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人这么大胆?天启帝穿衣起来,到了殿内,卢受等八名太监侍立两侧,二魏“并跪御前听处分”。几个太监知情,就对天启帝说:“愤争由客氏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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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帝一听就明白了,他不但一点儿没生气,没准儿还在心里乐,态度和蔼地对客氏说:“客妳,只说谁替尔管事,我替尔断。”(《酌中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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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F% Q; B* V  有皇帝愿意做裁判,客氏就大胆地表示了她的选择。她早就厌恶魏朝的“佻而疏”,喜欢魏忠贤的“憨而壮”。有了这一表态,天启当场就点了鸳鸯谱,让魏忠贤今后专管客氏之事。名义上是让魏忠贤负责有关客氏的事务,实际是皇帝给他们俩做了大媒。7 T7 j! b, i0 L; p* U6 A
  
+ h2 O8 p1 W% S/ m1 Y* u5 t2 d  魏朝一看自己要彻底出局,心如刀搅,连忙哀求客氏不要太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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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在一旁看不下去,怒其不争,狠很打了魏朝几个耳光,勒令他去兵杖局养病,从此调离乾清宫。; Q; N4 s2 q) J$ R+ q0 P8 R. L* N
  
( U: f, N1 Y4 y7 s9 N- X) l4 Q  谁也想不到,这件宫里太监的“家务事”,对明末的政局、对当时的几个重要人物的命运,都有至关重要的影响。2 s/ V! E* u1 H* Q
  
% q* @# L' N: q: |: b1 G" A/ K  历史有一扇诡异的门,就在此刻悄然敞开了。巨奸大蠹,得以从此门登堂入室。几个在场的太监各自回去后,也许心里只是好笑。不过,巨变就是从这一夜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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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客魏两人亲密来往,再无避忌。天启帝对这二人也日益宠信,把宫中的一切庶务,都交给二人打理,“惟客、魏之言是听”(《酌中志》)。内廷的控制权,于无形之中开始易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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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A( V6 e6 C# M+ T$ M' a! G  至于客氏究竟看中了魏忠贤身上什么好处?对此,后人的猜测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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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很流行的说法是,魏忠贤当年给自己做的手术很不彻底,“余势未尽”,仍有表现不俗的性功能,且精通“房中术”。而客氏又生性好淫,所以她出于性的需要,选中了魏忠贤。2 r' ?9 ]+ `4 E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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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当然可以聊备一说。明代宦官道德普遍不大高尚,有个别“余势未尽”的甚至逼奸民女,最后闹出人命的案件也有。但魏忠贤被客氏看中,怕不会这么简单。# ~8 o) ^2 p( \;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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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客氏首先还是更喜欢魏二爷的性格。客氏是不大守妇道,但她的所谓性要求,也可以跟别人索取,那个时候已经无人能够约束她了。她之所以选择与魏忠贤“一帮一”,是从全面来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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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有关的史籍上,都特别强调了魏忠贤与魏朝性格上的不同。《明史纪事本末》说的是小魏“狷薄”、大魏“憨猛”。这也许可以看出一点性功能的差异来,但主要说的还是处世之道。看来,魏朝还是吃亏在性格浮躁上了——各位若在单位里,遇到咋咋呼呼的人跟你过不去,均不用怕。这类浅薄之徒,迟早要败事。7 t! B. U# D6 N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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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魏忠贤在入宫前,已有相当丰富的阅历,这与从小长于深宫的宦官相比,是一大优势。且入宫20年后,宫里面的事情也精通了。他能示人以“憨”,说明处世的功夫已很不得了了。0 o# t6 D: z: ~6 ?
  
2 Q5 _; Q% k) Q, n3 B: X: I: r  更深层一点来分析,客氏此时已从默默无闻的冷宫保姆,一跃而为皇帝的“代理母亲”,她自然会从长远考虑,要选一个最合适的伙伴帮她统辖内廷,作为她维持皇帝隆宠的保障。6 R% B! `# `9 ?& m6 l
  
  C5 |8 M# n7 A2 V  客氏一个女流,地位即便再高,不可能亲任司礼监首脑。因此她选中魏忠贤,也是选了一个代理人。当然。两人后来的利益高度吻合,无所谓代理不代理了,几乎成为一体。+ ]5 d5 L) {( s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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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氏其实并不是个政治人物,她所做的,无非是想“固宠”。但这女人为此所采取的手段,直接改写了明朝末期的政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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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9 r: X( X: t  g  c& B  客、魏结成合法的“伉俪”之后,气焰顿张,他俩和天启帝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三角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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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男人都与客氏有特殊关系,但互相并不吃醋。反而是客氏要吃皇帝的醋,她对皇后和几个妃子都很不好。平常皇帝驾幸哪一宫,要由客氏来安排。在嫔妃当中,只有听客氏话的,才能和皇帝睡觉,反之就要受冷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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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帝信任两人是为了图省事,从此“端拱于上”,像木偶一样不大问事了。客、魏则是开始有计划地清除“地雷”,要把内廷变成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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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王安在内廷是有很大控制权的,但因为多病,不能常见到皇上。本来魏朝在乾清宫管事,是他的一个最好的耳目和看门人。可惜因为风流事,王安把魏朝贬走,等于把门户大开。客、魏趁机控制了乾清宫事务,同时也就控制住了皇上。天启帝上台之初的内廷局面,原本还是很清明的,有一条很坚固的“防线”。由于魏朝的不慎和王安处置的失当,这防线给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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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0 v, |0 s7 G0 @3 t: A  客、魏两人配合默契,如果两人中有一人有事要出宫,必有另一人在宫中值班。岗位一天都不留空白。等到魏忠贤成了秉笔太监,他就可以“矫诏”了,也就是以自己的意图作为“圣旨”,等于当了半个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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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态势,对王安和正直的朝臣来说,已相当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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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g* s0 w3 {7 |1 r% D  泰昌元年(1620)十二月,魏忠贤对曾经的恩人、现今落败的情敌魏朝哥们儿下狠手了。这是客魏联盟出手拔掉的第一个钉子。, c1 N: e* `0 }9 K, N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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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矫诏,将魏朝发配到凤阳守皇陵,赶出了京师。魏朝行至途中,知道前途不妙,便逃跑了,窜入蓟北山中。后来被当地差役抓住,魏忠贤授意,就在献县把他缢杀了——活活给勒死。6 m8 ~- D( v1 ~) `4 i6 {: m
  
# c+ d7 e1 B; Y: Y  P' Z  这个魏朝,死得太冤。自己引狼入室,赔了夫人又赔了命。三个月前李选侍垮台时,魏朝要是不管魏忠贤的鸟事,恐怕被勒死的就是魏忠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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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r* U) p- m2 x4 s: d* M  当年魏党的重要成员之一刘若愚,后来忆及魏朝之死,也不能释怀。他认为魏朝对天启帝幼年时的呵护,居功至伟。处理二魏纠纷时,魏朝的地位恐怕还在魏忠贤之上。天启帝何至于糊涂、或者忘恩到此地步!0 i0 i' I* A/ R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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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帝的“昏”,从这件事上开始显露,后来就越发不可收拾。凡护卫有功的,任其败死。而对于魏忠贤,“移宫之是非,选侍之恩怨,忽然尽反其态度”。著名明清史学者孟森先生认为,大明出了这样的皇帝,是“天亡之兆”;天启帝纯粹是朱家的一个“至愚极不肖之子孙”(《明史讲义》)。/ r0 Q9 y) J" V: d3 V)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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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朝败死,这只是倒下的第一颗多米诺骨牌。客魏联盟扫荡内廷的第二个目标,竟然是天启帝即位后,宫内最有权势的大太监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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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N8 O# w: B$ N8 Y2 n2 K  说起王安,这是客魏二人的老主子了。王安是泰昌帝当太子时的伴读,泰昌帝一即位,马上就升他为秉笔太监,深受信任。在移宫案发生时,又是他出大力遏制李选侍的阴谋,护卫天启帝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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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K% k+ i' k: U1 L1 X! S  客魏二人早年伺候皇孙朱由校时,从东宫系统上来说,就已算是王安的下属了。两人在勾结之初,曾经分析过内廷的人事,觉得王安是最具潜力的领导。于是商定,一定要拍好王安。魏忠贤送给王安的人参,都是天启帝赐给客氏的,魏忠贤每次都拿出一部分,送给王安,还特别强调说:“天赐富贵,叩献做汤用。”(《酌中志》): I, o6 u4 h9 `( c; v
  
" m9 ?" ?1 D& t1 B0 R9 u2 g  那时候,魏忠贤对王安毕恭毕敬。每次见王安,必撩衣叩头。王安不叫不到,不问不答,极为恭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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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是个正直的人,但就有一点小毛病:喜欢奉承,不识人。魏忠贤所以能一步步靠近中枢,魏朝的作用只是美言,而起实质作用的,都是王安。尤其是在盗宝案的处理中,王安更是救过魏忠贤一命。% X" s0 q& Q$ X0 P
  
# h! _$ V" \* l$ ~+ o  这样一位“恩公”,怎么会成了魏忠贤要灭掉的人?% c7 k  F  [$ [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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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为客魏联盟定型后,权势陡增,已经能与王安相抗衡,他们再用不着王安这棵大树的荫凉了。相反,王安由于太正直,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客、魏这种小人,本能地意识到:要想在内廷随心所欲,有王安在,就不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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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_, P* M2 O5 S) X' `% Z8 Y8 J  偏巧在这时,王安对客魏不仅构成了潜在威胁,而且也有了正面的冲突。泰昌元年(1620)十一月,王安见魏忠贤侵权日甚,就奏报天启帝,要求严惩这个无赖。恰在此时,御史方震孺、刘兰、毕佐周等接连上疏,要求逐客氏出宫。天启帝被逼不过,表现了最后的一点清醒,答应在先帝大葬礼之后就让客氏出宫,并将魏忠贤交给王安鞫问。4 P/ l) J" L4 q9 M3 P! O& N
  
$ T1 s: a  h# \4 D  这是千载难逢的一个机会!& c; U# a* g4 ~! G7 {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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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鞫问,就是审问,不老实的话可以用刑。魏忠贤在得势后,本性已露,王安应该有所警觉。可惜,这次王安又是心太软,盘问一番后,令其改过自新,就把这家伙给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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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阳先生在《明朝的皇帝》里提到这事时,万分愤慨。他说:“正人君子当以权力伸直道时,以一念之私而有不忍之心,此最不可恕。”他埋怨王安这次纵容,是“误己误国”,以至于对王安的人品也评价不高。% W/ V. G% ~, f' i
  
# D8 q( J9 Z6 I0 M  高阳先生还假设,王安这时若下狠心杀了魏忠贤,则群阉丧胆,客氏也等于断了一条臂膀,毫无疑问“明朝的历史又是一个写法”。高先生此论,固然有一定道理,但当时的情势,恐怕还没到足以令王安起杀心的时候。而且王安固然是个刚直之人,但却不是一个铁腕之人。魏忠贤冷血,不能要求王安也同样冷血。有时是非善恶的区别,就在于人性上的这一点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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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C3 d* I' u" o3 h  总之这事,确实令人扼腕。王安又放了魏忠贤一马(人参之作用,大矣!),魏忠贤却不领情,与王安“结怨”。王安就是从这时起,成了客、魏必欲除去的第二颗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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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叹世上好人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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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t3 L. [7 j* V) s$ Z. I. O  各位若在一个单位工作了三年以上,不妨可以冷眼看看那些新来的人——总有人对你前恭而后倨。刚报到时,都是奴才孙子模样,见你点头哈腰惟恐不及。用不了一年光阴,就有人见你要鼻孔朝天了。他不反过来整你,就算是道德高尚的。8 u; m. Q) S. J) R' X
  
1 j4 O: B" v3 a% W% T  因此新人进门,千万要好好辨识,切莫一腔赤诚不设防。当然,给新人下圈套、制造障碍,不是君子所为,但是可以遵循三字原则——“不帮忙”!省得将来悔恨或心理不平衡。在下者的奉承和笑脸,你就当他是演戏,他不可能对你真好,而是你还有用。如今连笑脸也没有白给的了。; e" A5 l; U0 M(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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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有要送人参的,就更要万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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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是个宁静的人,深居简出,嗜书如命。他还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L1 Z6 r( [1 p+ `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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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在此之前的50年前,那还是隆万年间,京师街头就流行一句“八千女鬼乱京畿”的谶语。这一令人惊悚的预言,在天启元年(1621),变成了压在人们头顶的漫天阴云。& E& W# Y! s! E2 G; l
  
! S9 l7 m* J3 w8 p  事情开始变得险恶起来。5 e1 H& n: n/ u7 ]; J2 X" k
  
; X% [1 |' I5 U% Z8 B' Q( F  这年的五月,司礼监掌印太监卢受被罢,天启帝下诏让王安接替。这个任命,是相当明智的一招。王安本人淡于名利,泰昌帝即位后,所有以前因伺候了常洛而有点儿政治资本的内侍,都在营求美差,而王安只以秉笔太监兼掌了巾帽局的事务,名义上并不是太监里的一把手。泰昌帝体谅王安多病,准他可以不必在御前伺候,凡是秉笔太监该看的文件,都由专人送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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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U8 Y- `: U  王安身体坏到了什么程度?很严重。他出门行走无力,需要有人搀扶。说话也有气无力,十步以外人家就听不清。天启帝的任命诏书下达时,他正在称病静养,照例上了一道辞谢疏,内有“臣愿领罪不领官”之语。一般的说来,这都是例行公事,等皇上再下一诏敦请,做臣下的才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省得人家说“太热衷”。可是,在这个极其微妙的时候,孔孟之道的这一套虚礼,误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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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礼监的另一个秉笔太监王体乾,非常想当这个掌印太监,就趁着这个空档,跑去找客氏和魏忠贤。8 e1 J$ r8 b9 d: m(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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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嘀嘀咕咕,达成了一笔交易。由客、魏出招儿搞掉王安,在司礼监把王体乾“扶正”。但是将来王体乾这个“一把手”,要听秉笔太监魏忠贤的招呼。王体乾权衡一番,同意了。, l; C) c2 K5 v9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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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王体乾,也是个利欲之徒。可惜王安也没把他看透,反而把他视为可信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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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密室之内,三个龌龊小人商定了人事大计,要扳倒一棵曾经庇荫过他们的大树。' |2 ?# x3 f/ y8 |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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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还未断,义就绝了。看来,人心根本不是教化就能教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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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魏忠贤在内廷势力已渐大,外廷已有个别官员看好他的潜力,开始投靠了。给事中霍维华,就是一个。霍按照魏忠贤的意思,上疏弹劾王安心口不一,说王安本心是想得到这个职务的,却为何要假惺惺地推辞?如果真的是病了,又为何有精神头到西山去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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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来是无事生非,可是脑子不转筋的天启帝居然就迷糊了。客氏看好实时机,就在一旁吹风,说王安也确实是病得不能担大任,就让他歇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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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天启帝是真不明白官场老规矩呢,还是他体恤王安不易,居然就听了客氏的建议。王安没能等到第二次任命。这掌印太监的帽子,天启帝在考虑,也不妨就给王体乾戴上。5 ^4 y! M, {$ v.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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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路在按照客、魏的布局在走。刚刚移动的这一步,彻底搞垮了大明一座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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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王安不是这样低调,而是高调抢进,抓住这顶帽子不放。那么,天启身边,有能够主持争议的张皇后,外廷有刘一璟、韩爌、孙如游和即将到京入阁的叶向高等正直大臣,内廷有王安掌控,几股势力足可以把客魏联盟压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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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正义占上风只能是在一个漫长的历史轮回中才能看得出来。在很多时候,在一个个局部,往往都是正不压邪。这是什么道理?为上者为什么偏就喜欢奸侫、无才、谄媚之徒?说不清!也许这就是人性,任你有多少制度也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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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5 E7 h9 K& R- G  @( V" O  这件事情还没有完。王安尽管没有得最高职务,但他人还在,他还长着眼睛。客氏在考虑这问题时,要更彻底一些。那就是,杀人必须头点地,否则就不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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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7 d- i; d( V5 s6 H. \( F( N- _+ _  她向魏忠贤提出,只要王安活着,就终究是个危险人物,必须把他搞死!- A; P5 T% E, b3 C
  
( A& n' f8 i- l( w; J. z  魏忠贤稍好一点,毕竟没忘几个月前王安的救命之恩。要老主子的命,这得多狠!他还是犹豫,一时没有什么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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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王体乾却坐不住了,他知道:不干掉王安,这顶帽子就迟迟戴不到自己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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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宫廷政治?就是狠心学!谁狠,谁赢。+ R# i( P3 R+ e0 k* h! m+ K0 [. h  P6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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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体乾已经看准了客、魏内心的微妙区别,就编了一套瞎话去说服客氏,连吓带忽悠,把客氏听得心惊,当下决定:一定要催促魏忠贤早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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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6 `7 ?% \2 G  在宫中,彩凤门内有一间直房(办公室),客、魏每天在宫中,都要在这里相见。这日,屏去左右宫女后,客氏一脸严肃,说起了王安:“外廷若是有人救他,圣上一回心,你我谁能比得上西李(李选侍)?最终还不是要吃他的算计!”(《酌中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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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8 i$ E1 j0 }7 n% Z  她这样一说,魏忠贤才警觉起来,决意要杀掉王安。8 p( v9 ]  `& N+ |3 m
  
% s/ ]1 K3 ?: ^1 k0 a+ s8 l  这年七月,趁着有霍维华弹劾王安的奏疏,魏忠贤又发动“盗库诸阉”刘朝、田诏等上疏,为“盗宝”一案辩冤。天启皇帝不管这事。魏中贤便矫诏,革除了王安的大小职务,发配到南海子(现北京南苑)做最低等的“净军”,看守围墙和附近商铺。) J3 O5 _4 A5 q: n- J/ `" s6 F
  
* ]1 V8 F7 p5 e, f. d  王安一走,王体乾果然从御膳房御直接升司礼监掌印太监。朝中有人好做官,这绝对不假!魏忠贤一控制了任免权,马上就提升自己的心腹粱栋、诸栋、史宾、裴升、张文元,统统为秉笔太监。这些人,足够帮他打理宫里所有的事,包括帮他这个文盲“批红”。- c3 F, L( y: k; N
  
  e% J/ P9 G9 g# _  王安去南海子后,开始还有一批忠心旧属跟着,能照顾一下他的起居。) k$ r# f0 O; P* Y0 b) Q8 h#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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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魏忠贤并不是让王安去养老的,他授意南海子提督太监宋晋,找个机会做掉王安。那宋晋是个长者,心地善良,哪里下得了手?魏忠贤见说了几次没动静,就干脆撤了宋晋,把盗宝案中被王安整肃过的刘朝,调到南海子去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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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刘朝原是典兵局官,后投到李选侍名下为心腹,在盗宝案中被王安修理得够戗。同案中有几个人运气不好,已经被处死,刘朝、田诏等侥幸脱罪。他们自然是对王安恨之入骨。: s$ ?( F# w2 e5 n+ o( w"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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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复仇,那是要挖地三尺的!魏忠贤想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d6 Y8 v2 u( K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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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朝到任后,果然凶恶。他先是遣散了王安的随从,禁止王安和家人联系。三朝老宦,立刻落入十八层地狱之中。1 w2 n% X: c+ Y% _7 ^* M$ \
  
7 _% z9 \8 s- S. Y  刘朝故意罚王安做苦工,今日遣他去某园劳动,明日遣他去某铺干活,又不给饭吃,就想活活折磨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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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一代老臣,饥饿难耐。附近村民有看不过去的,偷偷送他一块糕、一张饼,但一旦被监视者发现,就是一顿喝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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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n* ?, O( j  }; D. S  王安挺不住,偷着拔了篱笆下的萝卜,藏在袖里,晚上拿出来狼吞虎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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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又是数日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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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Y7 ?; h" ^' }5 J) v  刘朝为了向客、魏表功,等不及了。九月二十四日,授意手下将王安“扑杀”,也就是用麻袋盛土,活活压死。《玉镜新谭》上说王安死后,身首异地,肉喂狗,何其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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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U1 E  R  o# a% D. t8 {* m9 z  大树扳倒了,枝枝蔓蔓也一并清除。王安名下的一干太监,惠进皋、曹化淳、王裕民、杨公春等,也受到株连。挨了一顿酷刑后,被发配南京鼓楼打更。还有王安手下的管事、文书等一干人,则尽数被害死。( @7 b; x( [3 I# a+ O
  
# t; M0 y4 E) y/ Z+ ?  这时候的天启帝究竟知不知道王安的下落呢?据后人分析,天启帝虽然糊涂,但断不能同意将王安贬至南海子。估计他是没工夫过问这位老内臣,就是偶一问起,魏忠贤大概也以“病故”搪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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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树倒了,倒得竟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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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9 o" X) ]! U  王安这一死,魏忠贤眼睛猛地一亮:客巴巴的见识绝非女流,内廷这不是全部摆平了!; n3 Q! b( ~# U, E+ H; Q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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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扬眉吐气的日子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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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z0 u, V0 S2 U( l! v$ ^  魏忠贤是个苦出身,发迹之前没少受折辱。这些老帐,今朝全都要清理。那个在他去四川的时候告了他一状的徐贵,被他找了个名目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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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F6 o8 ^8 B  据说,当年在四川把他倒吊起来的矿税总监邱乘云,也是他搞死的。天启元年撤消全国矿税,邱乘云此时也回了京。魏忠贤已是秉笔太监,特地派了一个外司房太监李茂春去南郊迎接,邱乘云便顺手赏了李茂春30两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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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听说,禁不住流泪,说:“当年我被徐贵坑害,他仅仅才送我十两路费!现在这么随便一赏,就是给我的三倍了!”说罢,叹息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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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 G% O/ J; t  时过不久,邱公公也死在了魏公公的手里。. `3 q# H" I4 @( k" q+ q2 [6 p4 U
  
) e+ T3 ?. k4 k% G  自此之后,魏忠贤一帆风顺。天启元年(1621)十二月 ,他又兼了惜薪司(负责宫中柴炭)、供用库(负责宦官食米)、尚膳监(负责御膳、宫内伙食)的掌印太监。此外还掌管了皇店宝和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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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d/ I7 N" A: j% n# h8 ]) Z  到天启三年(1623)末,魏公公又兼管了东厂,更是气焰万丈。在衙署内挂匾,上书“朝廷心腹”。皇帝更是赐密封章一枚,令其有事上奏可盖此印加密,恩宠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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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身边,也很快培植起一批强悍的爪牙。王体乾、李永贞、石元雅、徐文辅,皆死心塌地之徒。 * D, A, L8 c3 y5 G2 e2 I6 t  ^
  
$ w4 ^7 D" C' q2 f3 Y  魏忠贤虽是个睁眼瞎,但记忆力极好,他掌管国家中枢政务,居然也有独特的一套。文件他看不了,自有王体乾等五人每日替他批答。这一伙人一大清早就起来上班,批完奏疏和内阁拟票后,由王、李、石三人轮流念给魏忠贤听。王体乾主要负责讲解。魏忠贤听完以后有什么想法,再与几个人商议。5 h( J9 ~: o4 F& u+ I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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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皇帝早上起来上班,还是那几个人念给皇帝听,凡是需要改动、批驳的,他们早就在奏折上掐了指甲印。念完后,由王体乾提出建议,某处应如何改,某人应如何处分。# V2 j$ D, D( X. q3 c" e% ^
  
6 \5 L% p$ f7 P5 O* y- c& P, b  天启帝略作考虑,就亲自提笔修改。魏忠贤则根据记忆,对不同的上疏人或褒或贬,添油加醋,以左右皇帝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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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F9 y2 J' v7 O$ Z  M  即便如此,魏忠贤还是担心会有遗漏,每天晚上夜宴结束后,都要专门到客氏的直房去,两人密商,检查白天各项处理是否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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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0 m. `' V% O! r2 T  这么一搞,每天在向皇帝汇报时,王体乾便不假思索,随口能答出“某票可以”、“某票应改”,居然也井井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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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创建了一个类似内阁的机制。为了专权,也不怕累,数年如一日绝无疏露。外廷的大臣们对这批阉党发起的任何攻势,都会在这里消解干净。" C/ g1 `0 D, X3 {# n-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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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魏忠贤确实又是一个文盲在治国,这并不是夸张。按例,天启皇帝即位后,为了避皇帝的“名讳”,各衙门的印章上凡是有“由”、“校”两字的,都要改铸。而东厂有一方大印竟然四年了也没改,外人也不敢指出。后来刘若愚发现,报告给魏忠贤。这位魏公公听了,怔了怔:“真字(揩体)我尚不识,这印上的篆字怎能识得?”# G1 B8 F% V2 x9 M1 O0 j
  
' v3 ~0 y' d3 v% N  K/ |  这样的事,并不影响他牢牢把持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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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 a1 J1 g% H% R  大明注定有此一劫——魏忠贤这架绞肉机,到此时,才不过是刚刚转动起来。
 楼主| 发表于 2007-6-10 09:06:41 | 显示全部楼层
  【皇帝的老婆他们也敢整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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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魏二人成了皇帝最亲近的人。可是,从道理上说,再亲也比不过皇帝的老婆吧?两人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了控制天启,挡住来自任何一方的攻击,两人对皇帝的老婆也开始下手整肃了。9 a. K2 [7 P8 ?
  
* s: Q, C5 {( R2 r  天启对他们的信任,最终超过了对自己大小老婆的信任,这事情说起来不可思议,但这个没心的皇帝居然就能干得出来。" J  R3 `-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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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元年,皇帝大婚,在选皇后的问题上,客、魏也下了功夫。他们相中的是跟他们关系很铁的一个妃子,叫宸妃。可是选皇后不是他们分内的事。负责选后的秉笔太监刘克敬、杨舜臣选中的是河南张氏。客、魏当然恼火,多方予以阻挠,但众议却以为可,后终成事实。张皇后的父亲张国纪,也由一名生员得封太康伯,成了一号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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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后,天启与张皇后倒也有一段关系不错的蜜月期。但两人性格毕竟相差悬殊。一个持重端庄、淡静知礼,一个是混小子、垮掉的一代。久之,感情也就淡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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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开“内操”以后,一次天启想拉张皇后一起玩。自己率三百宦官为左阵,旗帜上绘龙;想让张皇后率三百宫女为右阵,旗帜上绘凤。张皇后到校场一看:这不是胡闹么?就借口身体不适,坚决不干。天启顿觉下不了台,尴尬异常。待皇后离去后,只好挑选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宫女顶替皇后,操练了一阵儿。假的毕竟是假的,天启觉得无味,便草草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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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6 n) g7 a) V# C) W  这类的事多了,天启与皇后之间就日生龃龉,渐渐地没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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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h! S' {2 Z9 M6 `; `  魏忠贤看到帝后之间有裂隙,心生暗喜,越发起劲地拉着天启胡闹,让张皇后一人独自面壁。又派心腹宫女到坤宁宫管事,以窥伺张皇后的一举一动。& Z. Z, i) _; n' r- H; k  U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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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皇后并不是个软弱的人,后人评价她是“严正骨鲠,爱憎稍与众异”,是个很有性格的女子。她对客、魏毫不畏惧。比方,客氏喜欢江南审美趣味,让宫女们都仿江南装束,广袖低髻;张皇后偏就反其道而行之,让坤宁宫宫女全都窄袖高髻,大唱对台戏。3 V; |$ L, h% I* U0 T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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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客、魏二人的诡诈伎俩,张皇后也屡次向天启说起过。但天启哪里听得进,反而嫌耳根不清静,连后宫都不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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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天启来到坤宁宫,见桌上置有一本书,就问:“卿读何书?”张皇后朗声答道:“《史记》中赵高传也。”暗指魏忠贤是个有可能让天启亡国破家的贼子。天启听了,默然不语。此事被客、魏二人知道,自是将张皇后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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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如此,张皇后还曾派人把客氏唤至坤宁宫当面教训,“欲绳之以法”(《明史》)。" c9 s( Z  ~1 ]6 ~! s: s
  
' U1 R, c8 [. I$ Z  @! w" V  客、魏忍不了这个,决定扳倒张皇后以绝后患——既打击敌手,同时也在后宫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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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如何搞垮皇后,他们俩费了不少脑筋。他们觉得,正面出击,可能把握不大,毕竟中国人讲究的是“疏不间亲”,于是想出一个损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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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 [; V: L  B  他们买通一名死囚、强盗孙止孝,让孙咬定张皇后是自己女儿,而非张国纪亲生(《国榷》)。如果天启信了,那么血统有问题的人,岂能做一国之母?张皇后的下台,也就可以预料了。但是这个谣言虽然有人愿意承担,但也须有个人敢于在朝中公开上奏,把这事情捅到皇帝那儿去。7 h8 p2 J7 m8 b4 z/ [2 d7 U1 Y$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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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魏专横,祸乱天下,这是世人有目共睹的。就算准备攀附他们而上的恶人,也知道这不过是快乐一时算一时的事,绝对长久不了。一般地给客、魏当个狗腿,捞好处,不少人还愿意干,但是诬蔑皇后的血统,这显然是弥天大罪。一旦客、魏失势,谁能担保性命无虞?坏人也有坏人的顾虑。所以,魏忠贤的手下出主意说,一定要找一个岁数大的、能死在魏忠贤之前的人,这样的人才会放心大胆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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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坏事,就像欠帐可以不还吗?在古代,就连恶人也不敢做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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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s- X* ^0 r) B2 S7 l  这个人,被他们物色到了。5 q6 l8 o( n  K4 v6 L) \* J3 H-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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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人叫刘志选,浙江慈溪人。他的一生,其人品前后判然不同,堪可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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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m0 T3 L! b* ~1 ?9 `  他是叶向高的进士同年,早年也算是一位直臣。万历年间上疏反对册封郑贵妃,及抗议皇上钳制言路,被贬为外官。此后又挨整肃,在例行“大计”(外官考察)中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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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一去,就是投闲置散30年。这30年,不知他是吸取了教训,还是受到世态炎凉的刺激,整个变了一个人。* e% |6 r% [+ N8 z+ n8 B4 v6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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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元年(1621)十月,叶向高被皇帝召回京师,准备入阁。途经杭州时,老刘(此时已是七十老翁了)从家乡赶来,盛情款待旧相识,前后游宴有一个月之久。叶向高当了内阁首辅以后,却不开情面,给老刘安排了一个南京工部主事(处级)的差事。. B# [) N$ G3 a! p4 k2 ?/ o: L
  
9 u) u+ R& r5 g0 u- {  高阳先生说,这个刘志选大概是30年赋闲给闲怕了,所以“老而复出,穷凶极恶”(《明朝的皇帝》),投靠了魏忠贤。他疯狂弹劾在“三大案”中坚持正义的王之寀和孙慎行,竟导致王之寀最后死在狱中。8 A2 K; M% _1 X)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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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身边,不缺少恶仆,就缺这类没骨气的文官。于是,刘志选得以入京,当了尚宝司少卿(皇帝印章管理处副长官)。老刘有奶便是娘,越发起劲,在攻击正直大臣时,索性连保举他做官的叶向高也牵连进去了。- J- O) u9 B* w8 p. o
  
2 W6 S$ t; x+ R. u6 I  这样疯狗一样反咬恩主的人,正对魏忠贤的胃口,他很快就把老刘提为顺天府府丞(首都副市长兼教育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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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皇后的阴谋,从倒皇帝的老丈人开始的。当时有人在宫门贴了一张谤书,指斥魏忠贤要谋反,并列出阉党共70余人。魏忠贤怀疑此事是张皇后的爹张国纪干的,大为恼怒。阉党成员邵辅忠、孙杰便出主意,要以此兴大狱,一网打尽朝中主持正义的“东林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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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孙二人拟了个奏疏,要参皇帝的那个老丈人,里面就提到张皇后不是张国纪的骨肉。这样的折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上的,起码要够资格,比如说本身是言官,有风闻举报之责;或者德高望重,足以证明提出的意见有分量。这种顶缸上奏的事就叫“买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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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W( R5 p/ l  N' ?, b# f# S  物色到刘志选的时候,老刘头也知道这是个有可能掉脑袋的活儿,不能立时作出决断,便与家属商量。家属认为,老刘已经70多岁了,魏忠贤不过才58岁,刘死在魏之前是毫无疑问的,只要魏还活着,就能包刘无事。所以这个活儿完全干得。至于将来如果翻了盘子,人死了还怕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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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d( M* x: U& s  利欲之徒也有他们的逻辑,而且是够唯物的:死了还怕什么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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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C8 ^1 x1 e" t+ M; [& \: _  这个奏疏,指责张国纪图谋霸占宫女韦氏,还借中宫(皇后)之势屡次干预司法。此外就是最厉害的,说张皇后的身世是“丹山之穴、蓝田之种”。丹山是出朱砂的,蓝田是出玉石的,两不搭界,暗示张皇后不是张国纪亲生,而是海寇孙止孝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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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攻击,恶毒之极。张皇后的儿子,按理都将是皇子,如果皇后之父是强盗的话,这皇子岂不是强盗的外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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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天启在涉及后妃的问题上,还是有一定原则的,他疑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只要身体好,管什么亲生过继的。”于是下旨严斥刘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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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N1 s- L9 H/ W/ p  御史游士任、给事中毛士龙等也上疏要求追查谣言。刘志选不服,勾结御史梁梦环再次上疏。两边形成对峙,事情越闹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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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场乱战,客氏在其中表现相当嚣张。她在宫里还打起了心理战,扬言要去河南调查张皇后的身世,还声称要重修“内安乐堂”,援引前朝故事把张皇后给囚禁起来。她的这些话,都故意让人去说给张皇后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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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v$ [( w; K8 \8 X( Z  客、魏还想到了下一步:搞倒了张皇后,就另立魏良卿的女儿为皇后。这魏良卿是谁?魏忠贤的大哥魏青蚂螂之子,现在已经在掌管锦衣卫南镇抚司(审讯机关)了。* @# D0 a2 r* x2 m) h
  
. x$ ]+ F0 A5 @9 B) ~+ H6 ^/ W  想得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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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搞倒张皇后,就不是一个局部的阴谋,而是深思熟虑的一盘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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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由于这种想法太过荒诞,即使在客魏阵营里,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客氏回老家去探亲时,她的老母亲就劝她不要胡来,万一调查张皇后查不出问题,后果将很难预料。客氏闻听,心里也发虚,自此才有所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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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0 z% O; a, Q, m) k  魏忠贤意识到,张皇后是他将来实施“宏图大计”的一个绝大障碍,必欲除之而后快。他又想出了一个绝招:私召了一批武士引入大内,暗藏在便殿附近,然后诱导天启来到便殿办公。魏忠贤故做警惕状,带人四处搜索,将几个身带凶器的武士搜出。天启不知是计,大惊失色,命把刺客交给东厂和锦衣卫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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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T& c3 j, K" N  武士们按照魏忠贤事先与他们定好的口径,诬招是张国纪指使他们欲行弑逆,另谋信王朱由检(就是后来的崇祯帝)。, T, S4 u+ G2 P;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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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计可谓一箭双雕,既能彻底搞垮张皇后一家,又将不和他们同流的信王牵扯在内。这样一来,可把与皇帝有亲缘关系的两大势力一举铲除,消灭最具威胁性的潜在力量。+ _( {$ z' _) `; h- m! s8 F3 ~
  
8 ]$ S! @9 T- W/ d- j. x  但这事情策划得太像是儿戏了。阉党重要人物王体乾得知后,也是吃了一惊,连忙跑去找魏、客,表示了极大的疑虑。他说:“皇上凡事迷迷糊糊,独于兄弟、夫妇间不薄。万一出了纰漏,吾辈将死无葬身之地!”9 t: x7 Q4 r3 t, f, H- z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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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想想,觉得王体乾说得有理。人多嘴杂,难免不泄露天机,于是他急忙命令把几个武士杀掉灭口。可怜那一帮粗人,当初应承来做这谋逆的蠢事,不过是想图个快速发财,却把脑袋给玩掉了(见《罪惟录》)。) y& A4 e8 }; f+ N: K
  
: ~$ f3 l' N  _; L  针对张皇后的阴谋,就这样持续了好多年。张国纪本人大概也不够检点,因此倍受攻击。后来,张皇后为避开魏忠贤的锋芒,只得让天启把张国纪打发回原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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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Z1 N4 v7 D, [) S7 {  天启同意了,下诏痛斥张国纪“怙恃国恩”的种种不法行为,但又说“念中宫懿亲,国家大体,姑着回原籍”,叫他回老家去痛改前非(《明熹宗实录》)。# b1 A9 K# W0 B# k) N
  
, }9 X2 m; U# e1 K4 ^  王体乾确实没看错。天启就是再糊涂,在原则问题上,也还是护着至亲骨肉和皇后的。此诏虽然把张国纪说成是个恶棍,但却明明白白地肯定:他再坏也是皇后“懿亲”,这个“国家大体”是不可动摇的。1 K& k7 ?4 c4 c* W( Y2 W$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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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产生了两个不同的效果:一是魏忠贤对张皇后一家的攻击,终于在皇帝那里碰了壁,未能得逞,只得拖延下去。二是,毕竟赶跑了这个碍眼的老国丈,引起天下震动,显示了魏忠贤不可忽视的实力。从此,想依附魏忠贤的人就再无顾虑了,攀附之徒前赴后继。6 @  D; k! K/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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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客、魏的挑拨之下,天启与张皇后的关系愈加冷淡。按例,皇后千秋节(生日),对内侍和宫女应有赏赐,但天启就不拨给银子。张皇后只得赏了大家一些银制的“豆叶”。这东西一般地赏人还是可以的,而在千秋节赏人,就有点拿不出手。有的内侍嘲笑张皇后太寒酸,天启听到了,也不以为意。而逢到客氏生日,天启不仅亲自到场贺寿,还大赏众人,包括赏赐珍贵的“兜罗绒”(织法来自西域,极为豪华)。% O- b3 Y( P: T' |0 j! C8 I+ L
  
+ c& ~' _- F: h8 w: x3 ~! W  面对冷落,张皇后采取的办法就是忍耐。她知道,有客、魏环伺,轻举妄动不仅不能取胜,还有可能导致不测。她以文雅对抗野蛮,在坤宁宫召集了一批比较聪明的宫女,教她们背诵唐宋词。为打发深宫长夜,张皇后让宫女们环列,依次背诵,以考勤懒。碰到背得流利的,皇后还会开颜一笑:“学生子应该拜谢谢师傅了!”& D8 X, ~* X4 \! }8 i
  
( f" c" q- P7 ]: I  u: w  闲来无事,张皇后还喜欢用五色绫来制作菩萨像,一些信佛的宫女也争相效仿。9 y: R4 {  A2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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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忍并不是软弱。再怎么搞也搞不倒,这实际就是强者!张皇后默默捱了许多岁月。后来客、魏虽然几次想发起总攻,但天启的身体情况越来越不好了,魏忠贤另外还有很多可忧虑的事情,掀倒张皇后的阴谋终于成了泡影。5 P" A2 ]* X2 C7 |2 ^( Y5 q4 q
  
- e* t  i6 k' K, t& [! i/ M+ k  这个障碍没去掉,对魏忠贤的前途来说,是致命的隐患。——张皇后在天启死后,成了魏忠贤在转折关头败亡的一个关键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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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O) R. X) g! m: k5 {6 H; m, S/ @  说到张皇后,我们这样称呼她,印象里也许会是个半老女人模样。其实,她在天启年间,才不过是个“初中女生”。天启大婚时,年纪17岁。皇宫里一般的“选秀女”,女孩大都在14—16岁。古代人“立世”早,这是他们的最佳婚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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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0 @( P, s% t# _  因此张皇后与客魏斗智、被卷入帝国矛盾中心的时候,也就是15、6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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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说,我们对她的胆识,就会有一个相当高的估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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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3 }5 a' p$ ~  嫁入帝王家,亦是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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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受到客魏的监视与迫害。贵为国母,却只能谨慎得像个小媳妇,说来不可思议。, ?: a' s: Y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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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明朝惯例,皇帝住在乾清宫。宫里有东、西两个殿,天启就住在西边的“弘德殿”。乾清宫的北边,就是皇后住的坤宁宫,坤宁宫也有东、西两个殿,但是没名儿,就叫“东暖殿”和“西暖殿”。( @$ E6 z7 G6 Q1 @  c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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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往来方便,皇后当然住在西暖殿。8 x: A% k+ @2 Y7 `4 A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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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乾、坤两宫之间,还有一座“交泰殿”。客氏把她的“直房”(办公室)就设置在交殿的西偏房。你看看这位置,正夹在乾、坤之间,为的就是监视张皇后与天启的来往。客氏还把自己的心腹太监陈德润安排为坤宁宫管事,完全把张皇后监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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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7 A8 N! x* a: d( |- V& s  天启三年(1623),张皇后怀孕,客魏大惊。按照他们既定的“务绝皇嗣”方针,决定要对张皇后下狠手,亦即“损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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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 y4 u* ?" I  元子,就是嫡子之意,意指皇后生的儿子。明朝一向重视嫡子,在立嗣君时,遵循“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原则。客魏要“损元子”,就是要让张皇帝后流产,不想让张皇后的儿子当未来的皇帝。5 @2 {* C4 A) f! m(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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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客魏是干脆不让皇上有任何儿子,别的宫妃生的也不行。这一决策,据说有他们的长远考虑,但后来,这也成了导致他们迅速覆灭的原因之一。这里先不多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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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i- c5 C; e3 h- C! F! L  @  客氏把皇后身边不大听她话的宫女全部换掉,换上了一批还不太懂事的宫女。这等于撤消了皇后自卫的防线。而后,“暗嘱宫人于捻背时,重捻腰间,孕坠。”(《甲申朝事小记》): h% V/ X! M2 H9 v. M
  
5 ]' W  M% P8 Y- N1 t$ B7 p) n7 ?- _  也就是说,宫女在给张皇后按背时,在腰上故意用了力,导致流产。这是明代宫里处理宫女意外怀孕的办法。现代有的书上说,“捻”就是“捶背”。高阳先生更正道:不是捶背,而是“推拿”,也就是当今交际上流行的“按摩”了。$ S6 R5 i4 D) A1 D# n  S: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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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魏把张皇后逼到了墙角,但就是没来得及消灭,可称明朝的大幸。但“张皇后事件”中有关人物的结局,却颇令人感慨。* h0 B2 d% b/ y+ _%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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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倒张”风潮中出了死力的刘志选,见诬蔑张皇后也未遭处罚,气焰愈张,又连续攻击杨涟、左光斗等正直人士,深为魏忠贤所重,遂将他提为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一职。这个位子,官居正四品,名义上是都察院(监察部)的三把手,而加提督操江后,实际是南京都察院最高首脑,等于清朝的两江总督,负责安徽、江苏两地的江防与监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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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志选风光一时,却不料千算万算,魏忠贤却还是死在了他前头。崇祯帝定逆案,刘志选没能跑得了。“倾摇国母”,这也是吃了豹子胆了。因明朝法律无“倾摇国母”的罪名,因此援引“子骂母律”论罪,被逮下狱。他自知不免,上吊而死。这个70多岁的“子”,为诬蔑20多岁的“母”,未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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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J" c5 [# p  魏忠贤“倒张”未成,迁怒于参与选后的太监刘克敬和负责照管刘的老阉马鉴,将两人贬到凤阳,偷偷缢杀。据《酌中志》记载,两人入敛后,在棺材里复苏,“众人俱闻棺中急迫有声,而畏逆贤虐焰,遂埋之。”真是惨无人道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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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皇后在后来,天启病重、将传位于五弟信王的期间,不惧威胁,挫败了魏忠贤篡逆的企图,为权力平稳过渡立下大功,为此赢得世人尊重。崇祯帝尊她为“懿安皇后”。可惜,李自成大军进京后,玉石俱焚,张皇后自缢殉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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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客魏来说,张皇后拱不倒,其他的妃子之类还不在话下。连续多年,客魏对后宫的娘娘们进行了有计划的迫害。分析其目的,似乎是为了钳制后宫之口,因为枕头风往往最厉害。但是从他们的手段来看,其狠毒,好象又超出了这个目的,像是在有计划地灭绝。所以不排除他俩企图让皇帝永无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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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一个遭难的,并非天启的老婆,而是已故泰昌帝的遗孀,叫赵选侍(在泰昌生前尚未封号)。赵选侍原是一位受先帝宠爱的宫人,客氏发迹后,她与客氏不睦,因此魏忠贤矫诏将赵选侍赐死。内廷中对赵选侍多有同情的,但高压之下,谁敢说话?赵选侍知道是客魏要逼她死,但一个寡妇,如何能抗得过当今天子的红人?先帝之灵,是保不了活人的,世态中皇帝也是人走茶凉。她只好将先帝所赐的物品陈列于案头,又向西方拜了`拜佛祖,痛哭一番上吊了。; g( V4 d+ h5 ?& _! W
  
/ g% M; Q2 j) `* x; ?  p+ f  n  高阳先生觉得这一案件有点儿悬疑,疑问在于:为何泰昌不封,而是天启给封的号?着明明于例不符。后帝为先帝所喜欢的宫人封号,一种情况是普遍加恩,一封就是一批;另一种情况是该宫人曾对自己有恩。这两种情况,赵选侍都不适合。由此,高阳先生大胆假设说,是天启喜欢上了这位赵选侍(也有史书写作“旧贵人”)。客氏是吃醋,才逼死了人家,否则一个在仁寿殿养老的宫人,怎么会碍到客氏的事?所谓先帝所赐之物,其实是天启所赐。而死前向西方下拜,不过是向天启所住的方向拜罢了。. T9 h) K) U% T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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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先生的话,可聊备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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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I$ j  g+ {$ d  接下来倒霉的,是裕妃。裕妃也姓张,她性格刚烈,也很活泼,深受天启宠爱。天启做木匠活儿时,就是这个裕妃在一旁陪着说笑,客魏则将她视为“异己”。因为有了孕,天启便封她为妃。这下子招来了杀身大祸。当时裕妃过了预产期而未生,魏忠贤就对天启说,这是得罪了神灵,须让裕妃在宫中祈祷。天启也就信了。于是魏忠贤又矫诏,将裕妃的宫人、太监尽逐于外,把裕妃一人“幽于别宫,绝其饮食”(《明史*后妃传》)。这时候的皇帝老婆,连见皇帝一面都不可能了。熬了几日,正逢天下大雨,她匍匐到屋檐下,接着檐溜水喝了几口,便气绝而亡。* O, W" J#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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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个枉死的是冯贵人。冯贵人“德性贞静”,也很得天启喜爱。她曾经劝天启不要再开内操了,这当然触犯了客魏,。客魏怕她把更多的事情捅出来,就干脆矫诏将她赐死。8 t' k7 m8 Z,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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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个他们要收拾的是李成妃。李成妃之所以得罪客、魏,源于为慧妃说情。慧妃范氏,生皇二子,因此晋升为贵妃。可惜好景不长,皇二子早夭,慧妃跟着也就失宠。后又得罪了客氏,被斥居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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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9 I' b9 W) _  李成妃与慧妃一向交情甚好,每见慧妃,“辄怅惋”。一次偶然侍寝,成妃把皇上伺候得比较舒服。她便见机对天启吹了吹枕头风,也就是“为范氏乞怜”,同时为死了的冯贵人鸣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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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5 X# S' U9 b# B  这皇帝床头的私房话,不知怎的也为客、魏侦知。客氏大怒道:“彼欲树兵向我耶?”——你敢向老娘我使招子!于是便挑拨天启,革了李成妃的封号。客、魏仍用对付裕妃的法子,将李成妃“幽居别宫,绝其饮食”,要让她也当个饿死鬼。# H$ s3 \& w' @7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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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亏李成妃够聪明,以裕妃为前车之鉴,在檐瓦缝隙间遍藏食品。被禁闭以后,就以这些食品充饥。客、魏等了半个月,没见人死,只好将其斥逐为宫人了事。, Q- G+ G$ y( d5 ?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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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成妃断了半个月饮食仍未死,客、魏不疑是有神灵相助,只怀疑是近侍暗送了食物。于是矫佋将成妃的近侍全部贬至南海子,不分青红皂白一律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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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位胡贵妃更冤,只因偶然说话不当,“误触”了客氏,客、魏就忌恨在心。趁天启出宫祭天之际,将胡贵妃害死,然后谎称暴病身亡。天启也是糊涂到家了,老婆接二连三地死,他也一点儿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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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4 K: l  d5 G9 b  客、魏的辣手催花,在后宫形成了巨大的恐怖气氛。正如《明宫词》所叹:“横陈此夕真恩数,明日还疑事又非。”今晚能躺在皇帝床上是大好事,明天就不知要遭遇什么了。皇帝的宠幸,成了后宫女子们的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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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宫人们个个胆寒。见了面也只能“道路以目”。都不敢讲话,彼此看一眼就匆匆离去,惟恐大祸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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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之愚,可以说古今罕有。清人评价:“若此恣害宫闱,作威擅杀,即明季亦所未有。”(《明通鉴》)明末的历朝中,后宫形势确实只有这一段最可怕。% g+ s/ z4 C* M" o/ y
  
# m! n$ h* }2 V/ g  N1 P1 s  天启共有过三子二女,子嗣并不算单薄,可是居然没有一个活过了周岁的。皇长子生于天启三年(1623)十月,生下来不久就夭折。皇二子也是同月生的,活的时间稍长,九个月的时候呜呼的,是得惊风症而死。当时有人推测,大概是内操放炮给吓死的。皇三子是天启五年(1625)十月生的。这个小孩有些来历,他的母亲是容妃任氏,其人“丽而狡”。据说是魏忠贤亲自在京师民间挑选出来,献给天启的。皇三子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可惜也就活了八个月,在王恭厂火药库大爆炸时大受惊吓,给吓死了。0 b1 |1 S- u( K  d3 E% T% s/ F
  
& e1 x+ ~$ }; U% a# d( [' g  据刘若愚说,除了放炮、爆炸吓死的外,那时宫里养猫甚多,冬天烧火炭也不得法,皇子女还有被猫叫吓死的、被火炭熏死的,总之是没养活好。9 I) d1 b2 E2 h
  
0 B, G8 g" n7 a' }3 u/ H  后人分析,天启的子女寿命之所以不长,都是因为客、魏摧残后宫太甚之故——大人都担心保不住命,哪还有心思好好伺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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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Z$ ~) F- ]5 B( ~  可是,昏君没有谁认为自己是昏的。天启闹到后继无人、家室不保,明明是魏忠贤惹的祸,他却不断给魏忠贤加恩,一直加到了吓人的程度。大概在那以后一千年里,河间府都再出不了第二个这样品级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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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Q  I# k* z- t  ^  读史到此,让你不能不出题外的感慨:真的是位置越高越聪明吗?. |0 L1 T: K/ P5 Z" u* R' R0 {  ~" ~
  
1 _! L+ g2 N- h3 ]  正直者折翼,卑鄙者飞升。凡是这样的荒谬大行其道的地方,无论是哪个君,还是哪个国,也就离死不远了!5 K) ]) J2 ^# }

$ R/ c6 U6 q9 v' q$ b8 V8 H9 G  客、魏暴虐内宫,把皇帝的几个老婆逼得落叶飘零,所存无几。仅有良妃王氏(习称东宫王娘娘)、纯妃段氏(习称西宫段娘娘),也是与张皇后一批由刘克敬选进宫的。均因无子,尚能保住平安。" P% I# O, j+ C
  
  S9 _, ~+ ~4 z7 F8 I- J, H  我们读史,总不免要搀杂一己的好恶在内。可惜,历史在局部的地方、或在个人的命运上,并非总是善有善报。曾为国家力挽狂澜的张皇后,在北京城破之日,不得不随着她的小叔子和弟媳自尽,又能奈何?# P% ^" z% I0 p% M. o
  
. i- p% S! ?+ ?2 l* L. P" v3 C; B  清初有很多野史写道,李自成毕竟还有仁心,并不想虐待皇族。得知崇祯帝上吊在煤山,叹息道:“我来与你共享江山,如何寻此短见?”(赵宗复《李自成叛乱史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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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周皇后的尸体也被抬到东华门,容色如生。李自成见周皇后的全身衣服用线密缝,猜她是为避免死后受辱,便又叹息了一回,命人将崇祯和周皇后的尸体搬运到魏国公坊下,发钱二贯遣太监买柳木棺收敛,尸体的头下面枕着土块(意为不弃社稷故土?),放置在东华门外施茶庵。后又换成较好的红、黑漆棺,派人抬到昌平天寿山皇陵处(见《爝火录》)。因为崇祯在位时没有来得及给自己修建陵墓,昌平当地百姓自己凑钱,打开早死的田贵妃坟茔,与其合葬。后清军入关,才为崇祯修建了“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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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 f' |; K0 T2 I7 E* r  至于与他们同一命运的张皇后,最终魂归何处?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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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 ]9 L9 }  `7 n/ {0 J  那个由魏忠贤选来的容妃,据说是魏的养女。甲申巨变时,农民军逮住了她,她大言道:“我天启皇后也。”众将士竟呆住了(《菊隐纪闻》)。0 |7 n9 l1 T;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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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李自成进京之前有严格军令,“不得掠人财物与妇女”,否则杀无赦。农民军因此未敢动容妃一根汗毛。6 R) e; [8 f8 s' ^3 S6 F, |( P.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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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那位在“移宫案”中曾骄横不可一世李选侍(西李),就更是命大福大,不仅平安度过了甲申这一劫,而且还好好地活到了康熙十三年(16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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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 A& J- a0 t  历史的细节,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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